柏林森一进到礼堂,便看到一排人端端正正坐在讲台前,吴老师他们几个被绑在椅子上,手背在后面,麻绳在上身绕了几圈,脚也被捆在椅子腿上,看那打结的手法应该是捆牲口的,不多复杂,但就是挣脱不开。他们几人身上干净,看来没挨打。
吴老师看到柏林森,激动大喊:“柏总!你们终于来了!”其余几人也在椅子上挣扎扭动,李知予更是喜极而泣,这回是真的有救了。厂房安静,甚至整个村子都寂静无声,喊声突兀,盘桓回响。人质的嘴没被封住,料想是因为他们喊破喉咙也不会有外人进来解救。
村长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听见脚步声,回头望过去,起身对柏林森笑脸相迎:“哎呦,柏总!您可真是好老板、好榜样,亲自前来!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柏林森可没心思开玩笑,站在那儿没动,开口说道:“先把人放了。”柏林森的声音在厂房内回荡,凭添出几分威严。
“不急不急,咱们一笔一笔算。”村长拍了拍身后的桌子,示意柏林森过去坐,然后陡然厉色,“我们缺钱是不错,但不干讹钱的事儿,你的人把我们水厂的管道砸的稀巴烂,设备里面倒进去沙土,什么意思?!啊?!想压价可以谈,玩儿阴的,你还是个小毛孩子!”说罢狠狠拍了桌子。
吴老师在村长身后大声反驳:“都说了不是我们!那么大面积的破坏,我们根本没有工具能做到,而且你也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我们!”
“闭嘴!掌事的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个长工插嘴!”村长大怒,起身指着吴老师的鼻子骂道,“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没规矩!都逮到人了还狡辩,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留厂里干活!”
柏林森目标明确,就是赎人,于是说道:“村长,我是个生意人,本来打算买了水厂在潭影村长期投资下去的,我要是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还和村民和平相处?但我们今日不论孰是孰非,只要我把人带回去,这六百万就当为村子做贡献了。”
“柏总,你不要搞错!好像施舍了我们一样,我们虽然不富裕,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潭影村还在,就饿不死这百十口人!”村长慢慢踱到柏林森面前接着说,“这不过是你欠我们的修缮费,如果不够,我还会去雨州,去你的大楼里,找你讨回来,十倍百倍地讨回来!现在,我们要先看到赔款!”
柏林森不逞口舌之快,提着箱子往桌上一摆,用小钥匙打开锁链,翻开盖子,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百元大钞瞬间点亮厂房,村长向前挪了半步,刚想伸手,柏林森把箱子合上,重新上锁。
“村长,先放人。”柏林森语气森冷。
村长也不含糊,叫上刚刚领路的几个村民解开人质,推搡着人质到柏林森跟前。除了自己这一只,柏林森又解开了白恬恬手上的箱子,同时让平安取下箱子递给村长。
白恬恬转动着手腕向柏林森的方向贴了贴。
村长这回终于上手摸了摸实实在在的钞票,强忍着喜悦,取出一捆,在手里上下掂了掂,放回去,又取出一捆,刷刷翻动。抬头纹也想摸摸看,被村长“呿”了一声,村长扣上箱子,差点夹了抬头纹的手。抬头纹悻悻地往后退了半步。
“还有呢?”村长指着瘦猴儿手上的那只箱子问。
柏林森朝着瘦猴儿扬了一下下巴,瘦猴儿向前走了两步,“砰”一声把箱子撂在桌上,“咔哒”两下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绿油油的美元钞票。柏林森上前一步,从箱子盖上的夹层里抽出一份文件,看向村长,说:“签了,这箱也是你的。”
村长眯起眼睛,不自觉地把手伸向箱子,美金的冲击力极强,以至于村长的手有些颤抖。他在纸币上轻抚片刻,才抽过柏林森手里的一打纸,他舔了舔拇指,连翻三页,才说:“等着。”随即又对抬头纹说:“富国,看好他们。”
村长走路带风,一转身便出了门,不多时,拿着刚刚那几张纸又回来,顺手就递给柏林森。柏林森把合同放回箱子的夹层,稳稳地扣上盖子,上好锁。
村长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钥匙又被放回柏林森的裤兜,村长略微皱眉,喉头滚动几下,说:“柏总,箱子放这里,钥匙给我就行。”
柏林森并未理会,把箱子递给瘦猴儿,站直身体,低头睨着村长:“村长,你也得理解,把我们送到刚刚下车的地方,我自然会留下箱子。”
村长瞟了一眼柏林森身后的“老弱病残”,转回头看向柏林森的眼睛,仿佛要验证柏林森的诚意一般,他思忖片刻,才说:“富国,带他们出去,多叫几个人看着点,别让他们耍花招。”
“知道了。”抬头纹吆五喝六地嚷嚷,“跟我走。”然后绕到前面去带路,身后比来时多出两人,压在队伍最后。
白恬恬低头看着柏林森握着他的手,没了箱子,切切实实地手心交握,好似那梦中的拥抱,温暖而坚定。白露不会这样牵他,就像白露不会拥抱他一样,白露不会,其他人更不会。
除了柏林森。
柏林森有一种白恬恬不曾拥有的天生的可以分给别人的安全感。柏林森可能并未发现自己有这样摄人的魅力,但这该死的安全感对白恬恬来说简直带着致命的诱惑,令他小心翼翼又欲罢不能。
白恬恬保持着缄默,跟在柏林森后面向外走,他想这一刻、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是他近几年无可救药的幻想中的全新系列,他多想在这彩色的美梦中多徜徉些时日,如果能不醒来面对冰冷的现实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