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州那具尸首便是证据,洵天有何理由非要安排一具尸首?”
他瞥了瞥明焰。
“你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只是洵天不知为何出了岔子,放了镜尘。”再往下,他不愿细想,哽了哽喉咙。
“他向来擅长蛊惑人心,洵天自视甚高,也被他欺瞒在股掌之间。”明焰言辞之间仍是对镜尘的不满。
觉枫深思片刻,轻轻擦拭唇角:“如今已然和离,我本无须为他说话。”
“可若持身公正说来,镜尘没有对不起你。他十三岁自愿入嚣营九死一生,是为了求‘先皇’宽宥你们。那三年,他也过得极苦,前一任嚣主几乎取了他性命,只是被他抢先出手。”
明焰听闻此言,瞪大了双眼,犹如遭遇山崩般的震撼。
觉枫似是安慰似是解释:“这些你不知也不奇怪,有些事,他对我也不曾讲过。也是这次与嚣营旧将交谈之间偶然得知。”
“上一任嚣主可敢自作主张杀他,又听命于谁才敢动手?”觉枫不知明焰可能想到,补充了一句。
诸多难以名状的情感交织于明焰的目光之中,他踌躇地望向觉枫。觉枫回应般地接收了他的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时,若不是奕国雍国两国交锋,正是用人之际。镜尘又千里突袭提了夜狄首领的头颅上殿,一举成名博得了从军机会。那他处境……毕竟当时‘先皇’春秋鼎盛,儿子还可以慢慢再生。”
“父母亲缘这事本就有厚薄之分,放下吧。”他说罢拍了拍明焰肩膀。
他又倒了杯酒,持到鼻前,深深闻了闻,缓缓入口。
“不管是不是为了遵从母妃遗愿,他对你已然是格外不同,否则,单凭你掳了慕逸,他便不会容你。你若放下心结与他和解,他必然不计前嫌。”
觉枫仍然竭力调和镜尘明焰关系。
明焰被觉枫这番话震得五体投地,他原本坚如磐石的心念碎成了齑粉,语气也弱了下来,只是双眸仍紧紧盯着觉枫。
即将远走,觉枫将心中话一股脑说尽:“焰儿,你在我心中如自己弟弟,我没法对自己弟弟生出那种心思……”
明焰今日听闻这许多从未想到的消息,死死攥着拳头。
觉枫提了提精神,将两人面前茶碗斟满了酒。
“你的缘分不在我这里,你的有缘人正在前边的路上等你。”他看明焰似有触动,还是一时半会转不过弯。
明焰将碗端起,凑到唇边,辛辣气息扑鼻,他一股脑儿倒入喉咙,呛得咳嗽,他擦去唇边酒渍:“那今后,我可能去找你?”
觉枫与他举了举杯:“有缘自会重逢。”
明焰似懂非懂,只觉得两碗边缘碰撞,便是为两人这份情缘画下道句点。
近来几日,觉枫仍住在“长戚客栈”,昼伏夜出带着“芙蓉”在附近山野间驰骋。“芙蓉”自己猎取山间的野雉、小蛇便可饱腹。吃不掉的小蛇,还要献宝似的捧到觉枫面前。
觉枫奖励地拍拍它脑袋:“再过几日,咱们便回乾苑峰,那里更好大,更好玩……”
他拾起块浑圆石头,“芙蓉”知觉枫和它玩耍,左突右奔,满怀期待地跳跃,石头在“芙蓉”面前晃了晃,远远投了出去。“芙蓉”目光随着那枚石头,转身追去……
严冬之际,寒风凛冽,似乎要将世间最后一缕温暖彻底剥夺。他的脸庞被寒风冻得通红,双手也变得僵硬无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从金店取回那尊小狮子,郑重摆在桌上。
狮身金光四射,表情顽皮娇憨。举起那小狮子,看着那阔口中一颗……大概也看得出模样。他本该将这礼物捧到镜尘面前,曾想这若被镜尘发现不知道要怎么笑他……实则这都是妄念,他们今生或许再无相见之机……
“咚咚”门扉响了几下,顺势开启,叶忍进了门来。
觉枫说着扭过头抹了把脸,递给他杯茶:“阿忍,你来得正好。”
叶忍谁都来不及喝,便给觉枫报喜:“师父,书院学子何润初、温连华、张昭十七人高中,方夫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觉枫听罢点了点头,他原本担心自己会拖累书院,若是当真累及众人,他无论如何也要计较。
“阿忍,大家安好,为师在昊都的牵挂便少了一层,还有最后一件事。”他把金狮放回盒中,又用一方宝蓝色绸缎将盒子包好,推到叶忍面前。
“这本是……”他想了想已不重要,便又作罢,“大年初一乃是摄政王生辰,届时百官群臣皆要给他贺寿。你将此物转交周柯,让他放在贺礼当中吧。”
叶忍稍稍思索:“如今距大年初一仅有月余,师父可要再等等。”
“不等了。他不肯让我留在奕国,再待在这里还要再生祸患。”觉枫咬着唇角,下定了决心。
寻仙问道4
除夕,寻常百姓家庭皆团聚欢庆。
摄政王府却显得冷清寂静。府内人员照常行事,尽管院中种植着四季繁盛的艳丽花卉,却鲜有人关注。摄政王的寝室内,浓郁的药味弥漫,榻上医者为镜尘涂抹药物。
“王爷伤口久治不愈是不是换种药……”一旁的洵天衣袂翩然,蹙着眉问道。
医者拱了拱手,温声道:“王爷鞭伤处这已然长出新肉,有向好之势。”
镜尘穿好衣衫,握了握洵天的手:“这点小伤无妨的,劳你挂心。”
他挥了挥手,医者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陪我在此,小天可烦闷,乾苑峰除夕想必异常热闹……”镜尘轻抚杯中茶叶,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