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靠在他肩上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虚空,眼睛干涸,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他。
他如梦初醒地想再问一些其他的,只是害怕得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高骊抱了他许久,大概是流的眼泪比他还多,开口都是沙哑的哭腔:“饿吗?我们回去吃饭好不好?一顿不吃饿得慌。”
“好。”
谢漆和他一起起身,一张脸全然不见泪痕,仿佛他从来没有失控地飙过泪水,仍然是苍白如雪的清冷。
吴攸一番锥心刺骨的话语背后,他也后知后觉地想到高骊是惧怕女色的,他之前竟从来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假如高骊……也是断袖,那该当如何?
他是影奴玄漆,不可能是暖床的脔宠物件。他也不配。
待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他在暗地里给自己好几个耳刮子,不敢细思回想先前和高骊诸多的肢体接触。男男大防、男男授受不亲的念头,慢慢地涌了上来。
自这之后的几天,谢漆如常当值,只是不再多此一举地和踩风换衣服到寝宫里去为高骊守夜,安静地保持退避三舍的距离。
高骊似乎也察觉到他如常之下的反常,但也没有多提什么,朝政越来越忙和复杂,下朝后他还会带着谢漆一起谈论朝政批奏折,直到三天之后,起居郎调来了。
上任的年轻起居郎名叫薛成玉,生得眉清目秀,身上有一股子不谙杂事的文士天真,说得好听是文官直臣,说得难听就是有点呆呆的。
薛成玉夹着册子和小笔来拜见高骊时,谢漆也在不远处看清了这年轻得有些过头的起居郎,看他容貌清秀和呆头呆脑的惹人怜爱的气质,心中不由自主地乱想,如果高骊是断袖,也许多加相处,说不定会看上起居郎。
薛成玉一上岗便一板一眼地步步跟紧高骊,经常在手里的册子上挥墨如书。高骊起初因他跟得实在太紧,敲着桌子冷冽地警告他注意分寸,薛成玉并不像其他宫人一样对他的凶冷表现出畏惧,只是又呆又认真地行礼。
“陛下,微臣的职责便是跟紧您记录,请您不要妨碍微臣的公务。”
高骊被这话给气笑了,但谢漆在一边看着,错以为这是高骊对起居郎青眼有加的表现。
于是他内心复杂地去悄悄调查起居郎的家世和为人,把人家祖上九代都给刨干净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薛成玉真真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枝荷叶。
因起居郎认真上岗,谢漆便也不再接近高骊,虽然距离不远,但也嫌少再密谈,擦肩而过才有短暂的呼吸交错。
谢漆原想,如果高骊嫌弃起居郎跟得太紧了,怒不可遏地发脾气了,那他便想办法让高骊喘一喘。
但高骊大约是并不抗拒薛成玉的做派,并没有发过脾气。
于是他便也安分守己地做好侍卫的本职,不再多言。
倒是踩风好几次守夜后,多嘴地向他汇报提感想:“恩人,我还是觉得陛下身边无人,看起来太寂寞孤清了。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半夜睡不着,摸着旁边的枕头发呆了。这人呀,食色性也,我这底下咔嚓掉的,都觉得要找个人来陪一陪呢,更不要说陛下正是好年纪,血气方刚的了。这如今后宫也无人,恩人你看,要不要私底下运筹几番?陛下闷闷不乐时,歌姬也好,舞姬也行,让陛下解解闷儿啊?”
谢漆想了想:“你觉得……撮合陛下和起居郎,可行吗?”
也不知怎的,这念头化成话语说出来,舌尖都酸溜溜的。
踩风小脑袋瓜一亮:“恩人你比旁人都了解陛下,说得一定有理,那我试试!”
谢漆点点头,卷走了舌尖的奇怪苦意。
此日九月二十,谢漆和御前近侍换过班值,到了僻静的侧卫房,跳上屋顶和手下的几个小影奴碰面。
头顶大宛悠闲地飞着,几个影奴感觉到舒适的安全感。
果然,对于影奴而言,屋顶才是避风港。
甲二汇报起唐维的行踪:“大人,唐维大人身体养好之后,开始在长洛城中奔走了。”
谢漆心道太好了,速速联合打群架!遂转头嘱咐要汇报梁三郎情报的乙一:“把梁家雕花烟一系列的情报传给唐大人。”
在西北护卫路上,那个惨死的少女偶尔还会在谢漆的脑海中晃过,梁家造的杀孽保不准石破天惊,而且那雕花烟一系列的烟草……谢漆难以忘怀脑海中不时浮现过的记忆片段,有些怀疑自己前世被高沅按着吸食过,只是他记忆不太连贯,恐为药物之故想不起来。
这时乙一满脸八卦的小表情:“对了大人,那梁三郎经常到烛梦楼去,十次有七次找谢红泪姑娘,像是有恋慕之心。”
谢漆眉尾一动,恋慕?就那梁三郎的样子?他只怕是梁三郎去欺凌谢红泪。
如果以后有机会,他想亲自去和谢红泪谈谈,那位女郎现在应该站在吴攸那一边,但看她谜团重重,保不准也可以策反过来。
想罢,他看向盯梢吴府动向的甲二,甲二扑灵扑灵眨着眼睛,震惊地看了乙一一眼:“大人,吴宰相平日一直忙着朝政,吴府越回越少,因下月他国使节来,他下朝后常到东区去和韩志禺大人一起督工,每到东区便绕路去代闺台。回了西区,他则常去西区的烛梦楼,呃……也是十次去七次找谢红泪姑娘。”
话音一落,众人大眼瞪小眼,甲三问得比谢漆快:“他们都找同一人,不会撞上吗?要是撞上了,不会吵起来吗?”
甲二和乙一互相挠挠头:“没发现这样的情况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