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少年兴致缺缺,但还是点头道,“姐姐教诲的是,赐儿受教了。”
尾指忽然有冰冷光滑的东西缠上来,像一尾小蛇,越菱枝一惊,回眸却发现他的手已经偷偷握住了自己指尖。
越菱枝在甩开和无视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许久,考虑到陛下重病,太子人选待定,又不确定面前这位的身份,最后只能折中,无奈道:“殿下。”
“嗯?”
“您太用力了,痛。”
少年这才收回他冰冷的手,眼里含笑:“姐姐怎么比我还娇贵。”
越菱枝垂眸:“不敢。”
“姐姐很怕我?”少年又跟过来,嘴甜地哄她,简直把萧元野死缠烂打的劲儿学了个十成十。只是他笑起来更端着那副优雅贵重的姿态,身形笔直,哪怕纠缠,也能纠缠出一种“本殿看上你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倨傲感。
“不是怕,只是不了解殿下。”他愈是殷勤,越菱枝愈是不安。
“无妨,姐姐很快就会了解我的。”少年丝毫不气馁,反而笑着回她。
温热的吐息喷在她脸侧,越菱枝下意识偏过头躲避,却没发现少年眼底的笑意已经由真诚温暖逐渐化为冰冷虚无。
两人下至最后一层,那片空地终于完整地展现在越菱枝面前,含着强烈哀求的目光直直投射到她身上。
她下意识顿住步子,少年立刻从背后按着她的肩,将越菱枝向前推。
肩背上的力道不容抗拒,耳畔传来温柔的低语:“继续走啊,姐姐。”
掌心透出的冰感冻得越菱枝一抖,她深呼吸几次,忍住不看那些容貌艳丽却气息奄奄的阶下囚,目不斜视地经过。
眼看要走过这排可怜人时,最后一个年轻女子忽然伸出手,不顾一切地紧抓住越菱枝衣摆。
“救救我!”尖利的哭喊声划破耳膜,“救救我,我不想服侍小燕王!”
“小燕王”三个字一出,越菱枝心都凉了。
如果说这些精心训出的新人都要送给小燕王做媵妾玩物,那越风衍呢?
越风衍分明是他的幕僚,最后却消失在春风楼!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惊惶不安,少年一把拽住她的手向前狂奔,与此同时,长鞭自腰间甩出,毫不犹豫劈向空地尽头那柄巨大的四扇山水屏风。轰隆一声响,屏风从中断裂,露出两扇严丝合缝关闭的巨型石门。
越菱枝头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被少年拖到门前,见他抬起修长手指,在门上熟练地点按机关,立刻转身往回逃。
来不及了。
少年死死抓着她的手,偏过头,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凉笑。
“姐姐,你要让赐儿一个人进去吗?”
下一秒,他瞳孔紧缩,猛地往后一仰。
剑风擦着他发丝呼啸经过,萧雁赐下意识松开越菱枝,抬手去摸长鞭,脖颈上已经横了冷冷一柄剑刃。
春风楼里已然乱作一团,从萧雁赐劈开屏风起,四周黑衣侍卫已经开始请贵客离开,只是清场还没结束,自家主子反倒被人挟持了。
有侍卫正准备飞身从二楼跃下,萧雁赐动了动喉咙,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丹雀,回去。谁也不准过来。”
随后定定望向持剑的年轻男人,眼神示弱:“皇叔,我错了。”
萧元野慢条斯理锁住萧雁赐双手,嘴角一弯:“方才想对付我啊。是忘了你一身本领谁教的么?”
萧雁赐声音委屈,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阴郁:“没忘。皇叔,侄儿真的知错了。”
“信你一回。”萧元野松开他,揽过越菱枝,上下扫了一遍,这才松口气,“没受伤吧?春风楼也敢自己一个人来,你是想吓死我。”
越菱枝自觉心虚,乖乖道:“下次一定跟殿下说。”
两人说话的空当,萧雁赐忽然像只蛰伏伺机的狼,逮住空隙朝萧元野猛扑过来。
萧元野立刻将越菱枝向外一推,及时抽身躲过萧雁赐,捏着他腕骨劈手夺过九节鞭,折断在地。
哪知萧雁赐乖戾一笑,不知从哪甩出把尖利的匕首,白光一闪,直直刺向萧元野腰腹。
越菱枝倒吸一口凉气,想到萧元野的腰还受过伤,毫不犹豫奔向萧元野,伸手去拽:“殿下!”
为时已晚,嗤的一声轻响,那把匕首插进了萧元野腰侧。鲜血喷涌而出,霎时染红了大片锦缎。萧元野大概也没想到萧雁赐真会动手,垂眸看了一眼伤处,神色越来越凉。
萧雁赐疯得双眸发红,两手紧紧按着匕首向深处捅,语气轻幽,似笑似叹:“皇叔,怎么能因为刚认识的姐姐伤害我呢?我们才是亲人呀。”
萧元野拧起眉头,抬起腿干脆利落地朝他心窝一脚踹过去。
萧雁赐瞬间如破风筝般被踢飞,落地打了两圈滚,翻躺着蓦然笑出声,抬手擦擦嘴角。他手指染血,脸色苍白,薄唇却因为蹭上了血渍,晕开艳丽的殷红。
萧元野垂眼低头,看不清神色。只是果断地拔出匕首,随手一掷,精准无比地扎到萧雁赐手臂旁:“还你。”
随后捂住伤处,踉跄揽过越菱枝向外走:“我们回府。”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用猜也知道是萧雁赐挣扎着爬了起来。破风声骤起,越菱枝还没来得及回头,萧元野已经转身护住她后背,一声闷哼,他骤然单膝跪倒在地,咬牙喝道:“跑!让门口的见穿进来!”
下一秒,一只强硬的手拦住越菱枝去路。丹雀声线平直,没有任何起伏,以毫无感情的腔调念白,重复着越菱枝自小从戏折子里学会的一句话:“伤燕王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