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岁聿身上的血。
在同一时刻,虞景的心哗啦一声,坠了下去。
眼泪夺眶而出。
他还没来得说什么,陈岁聿就抱着他翻滚到一边,起身一脚踹中疯子腰腹,咚的一声,疯子摔在了椅子上,然后陈岁聿一步一步走过去,把疯子手里的菜刀扔到一边,然后揪住他的衣领,一拳砸了下去。
他手上的血迹溅洒在疯子的身上、地上,还有自己的脸上,陈岁聿眼眸漆黑,像一片化不开的浓墨,带着沉沉的冷淡戾气,眉宇阴翳,像是想要疯子的命。
虞景掏出手机报完警,把陈岁聿拉开,疯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可虞景根本没看他一眼,陈岁聿的手一直在流血,像是流不尽一样,血腥味道的深红色,最终汇聚成为虞景对那个夏天最深的恐惧。
小拇指直接从中间断开,血肉模糊的指结看起来极为可怖,叫人反胃,可虞景仿佛察觉不到一样,始终拉着陈岁聿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哑着嗓子问他疼不疼。
陈岁聿疼得唇色一片惨白,额头上全是汗,听见虞景的话却摇摇头:
“没那么疼。”
“你骗人!”虞景哭着吼了他一句,整个人依旧在发着抖,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话说了好几遍,恍惚着喃喃道,“指头都断了!指头断了……”
虞景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握着陈岁聿的手,痛哭出声:
“这可是你学计算机的手啊,断了可怎么办啊!!”
他的脸上血迹、泪水斑驳一片,头发乱糟糟的,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眼泪至始至终没有停过,像是听不见陈岁聿说话一样,一遍一遍问他“疼不疼”“累不累”。
陈岁聿有的时候会想,虞景的身上是不是连骨骼都是软的,像一种温和让人窒息的藤蔓,柔弱又顽强,开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情话,即使陈岁聿疼得脑子都要昏过去。
救护车赶来的警报声在楼下响起时,陈岁聿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浑身颤栗的虞景搂在了怀里。
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擦掉虞景流下的眼泪,垂下头,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很轻地吻了下虞景湿润而颤抖的眼皮,淡声道:
“宝宝,别害怕。”
【作者有话说】
流泪
戒断反应
1
那天陈岁聿的手术做了很久,虞景从手术室灯亮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等到灯熄灭,他从来没觉得时间那样难熬过,每一秒都被拉至无限长。
几乎是陈岁聿被推出来的同一时刻,虞景胃里强压下去的滚胀与酸涩一下子从喉咙里冒出来,跑去卫生间吐了个彻底。
那时候天刚刚吐白,陈岁聿清醒过来,一眼看到床边趴着一只脑袋。
平安扣的红绳在白皙的后颈上很显眼,这是他送的,虞景带上去以后就在也没见他摘下来过。
陈岁聿保持着靠躺的姿势,等待麻醉的效果完全过去,才抬了抬腿,趴在床边的人瞬间惊醒,半眯着眼睛靠过来:
“哥你醒了。”
他按下呼叫铃,问陈岁聿: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麻的,”陈岁聿手指微微抬了一下,眉宇舒展,看一眼虞景眼下的乌青,都不用思考,“又没吃饭?”
“不饿,”虞景随便说了个谎,实际上他现在胃里还不住翻滚着,一阵一阵地绞痛,根本没什么胃口。
他把椅子搬得离陈岁聿更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握着陈岁聿的手腕,但不敢碰那根手上的小指头,接是很难接好了,医生是这么对虞景说的。
疯子的力道太大,一刀下去,骨肉分离,直接将顶部的一个指结切断。现在是很难了,等到以后再生技术发达了,看能不能做手术恢复。
虞景愧疚得什么都说不出来,陈岁聿是学计算机的,没了手指头,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早知道就不接章玉宁的电话了,虞景不知道第多少次这样想。
又或者,他不应该让陈岁聿陪自己去的,再不济,进屋的时候也应该把门关好。
可是假设那么多,没有任何一条能改变现实,陈岁聿的的确确失去了一根手指,因为虞景。
虞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挽救,他只好将虞既远留下的那张卡给了陈岁聿,还有章玉宁打给他的,一分未留。
但陈岁聿没有要。
灯光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虞景能够直白清晰地看见陈岁聿的眼神,很平静,也很淡然。
“不是你的错,”他这样说,“虞景,不要总是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
虞景和他对视,隐隐觉得眼睛又酸涩起来,他胡乱地擦着自己的眼睛,闷着声音趴进陈岁聿怀里:
“可是哥,你怎么办呢?”
陈岁聿说“没关系”,他摸着虞景蓬松的黑发,手指下移,停在后颈,拇指卡在下颌处,然后微微一用力,让虞景抬起头来。
“那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陈岁聿没用力,但虞景仍旧乖顺地保持着姿势,湿漉漉的目光落入他黝黑的眸色之中,在黑夜里,他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虔诚地向陈岁聿保证,“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掌心中虞景的脉搏不明显地急促起来,鲁莽而勇敢,陈岁聿如此评价,他微微笑了一下,松开虞景的手:
“可是我马上要走了。”
“没关系,”虞景立刻说,“我会去找你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挚,像是在许一个必将遵守的诺言,但陈岁聿没有说“好”,相反,他薄唇轻启,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