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陈朝予不明白她为什么执着于借伞给他,除了她之外,好像从来没人在意过这种事情。
就连他自己,也学着不再在乎淋雨。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和困惑,当然更有可能是怕女儿在雨里待久了感冒,时鸢父亲硬邦邦地开口,替他做了最后的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托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陈朝予沉默着收下,望着父女两人离开的背影,停在原地久久未动。
一个“谢”字在舌尖滚过,被微弱的心火灼得发烫,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暴雨浇注在透明伞面上,沿着伞骨汇聚成汩汩而落的水柱,模糊了陈朝予的视线。
他一贯是个极为自律的人,对于确定的安排从不更改,可此刻他却想着,定好的计划大概要推迟到明天了。
因为时鸢临走前心血来潮的慷慨,他不得不背负起对她的承诺。
她说,明天见。
也许只是客套话,也许她只是惦记着要回这把伞,但在万千猜测之中,会不会存在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
她还想见到他。
只是想见到他,无关任何多余的理由。
虽然听上去非常滑稽,但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希望他存在,独自捱过这漫长的雨夜就显得不是那么无法接受。
这世间的一切早已令他失望透顶,可凡事都有例外,总会有例外。
心如枯木,遇她逢春。
陈朝予盯着小猫伞的两只“耳朵”看,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与它的格格不入。
没了伞下的时鸢,身高腿长的少年擎着这样一把造型可爱的伞,违和感更重。
可他根本无暇理会那些好奇探究的目光,也不在意随之而来的窃窃私语。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别吓到时鸢。
她胆子很小,如果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突然得知噩耗,一定会不敢把伞拿回去的。
不知不觉中,他说服自己牢牢抓住了那一线生机,冒着不肯停歇的大雨,朝着与时鸢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把伞的存在显然很有必要。
陈朝予回到破旧的筒子楼时,雨水正从走廊的天花板往外渗,一点一滴落入下面承接的容器中。每一汪不算清亮的水泊,都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影,又被不堪重负落下的雨滴彻底搅混,波光粼粼。
他走上遍布油污的台阶,路过被涂鸦覆盖的斑驳墙壁。锅碗瓢盆乱七八糟地堆在公用水槽里,让本就狭窄的走廊更显拥挤。
站在门前的那一刻,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陈朝予沉下呼吸,钥匙插进锁孔,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