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接着读书吗?哎,可惜了,以她现在的生活状况……估计难了。”
说到这里,两名护士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同情之色。
秦秋并未走的太远,她耳朵尖,将护士们的闲谈都听在耳中,却面色坦然,毫无波动。
若是在三年前,母亲刚生病时听到这些话,她肯定会抿紧嘴唇,觉得屈辱。
但三年时光已经够她看清世间冷暖,护士们的怜悯并非源自她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是真心想要帮助她才会说出这些同情的话。
若是她连旁人的好意都无法坦然面对,那要如何去抵抗世界带给她的恶意呢?
在和二十一床的患者仔细沟通后,她在手机各种中介群中找到几名护工,约定试工时间和价格,才重新拎着开水瓶回到母亲所在的病房。
这是肾病科唯一的一间四人间,设施简陋,但相对的,住院价格也相应低廉。
一进门,就看到母亲秦婉琇靠在病床上写日记,她眼神温柔,手指却是浮肿的,连拿笔都有些吃力。
即便早已不再年轻,即使是在病中,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位母亲年轻时是多么风华绝代。
“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婉琇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礼盒:“刚刚有位先生过来聊天,送了一些营养品,你拿去吃。看你瘦的。”
她一边说,一边嗔怪地捏了捏秦秋的手臂。
秦婉琇是从华国江南嫁过来的,细声细气,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糖水。
秦秋长相随了母亲,五官精致地犹如春风中摇曳的花,但性格和气势却完完全全和她早逝的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利刃一般又硬又冷。
“哪瘦了?我可有力量了。”她故意拉起袖子,挽起手臂,给母亲炫耀自己流畅有力的手臂线条。
秦秋一边帮母亲兑好温水,一边扫了眼桌上的礼盒,眉头微拧。
野红参?
她曾在大型超市打过零工,自然知道这份礼盒价格不菲。平时来找母亲聊天的病友大多是送点水果牛奶的,谁会出手如此阔绰?
一时间,秦秋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性,甚至怀疑母亲是不是遇到了某种新型骗局。
问清楚送礼的先生正在主治医生办公室里后,她立即找了个理由过去一探究竟。
如果对方动机不纯,甚至带着恶意,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还没进办公室大门,秦秋就听到了熟悉的对话声音:
——“哎一古,真是多谢医生了,请您一定要多关照秦秋妈妈啊!”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用心照顾她的。秋秋那孩子能遇到你这样的上司真是幸运。这孩子真是可怜啊,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连轴转……”
又被同情之箭扎了满身的秦秋:“……”
一开门,眼前站着的除了母亲的主治医生之外,另外一位与他握手的果然是在录音室见过的奇怪星探。
这家伙自称是自己的上司?哪门子的上司。
秦秋没说话,递给对方一个眼神,转身离开办公室。
按理说,在南国这样极为注重前后辈阶级关系的国度,秦秋的做法是很不礼貌的,但张胜英却没有半分不悦,屁颠屁颠地就跟着秦秋来到了医院顶楼。
“张星探,我希望……”
“等等,你别忙着拒绝,先听我说!”张胜英赶紧打断了她。
“我知道,没经过允许就来插手你的私事很不应该,我先向你道歉!”
说完,张胜英就向秦秋鞠了一躬,而秦秋,也黑着脸退开半步,没有接受这位年长到都足以做她父亲的长辈的行礼。
“我刚才从医生那里了解到,你母亲大约每个月需要一百万韩元(折合人民币约为六千元)左右的治疗费。因为她是外国人,没有南国医保,所以只能缴纳现金。而你,为了筹措她的治疗费和你们二人的日常开销,早已辍学,每天周转于各种工作地点养家糊口。”
“连你去jose的录音棚录音都是在挣钱,对不对?”
秦秋深吸一口气。
医院顶楼的夜风冰冷如刀,吸进肺里都割得人肉疼。
她并不喜欢张胜英如此直接地揭开她生活中所有的难堪,但她已经劳累了一天,明天还要继续投入同样的辛苦中,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消耗在张胜英身上。
“你说的对,所以也希望你可以了解,为什么我对去当练习生没有任何兴趣。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甚至连当个追求梦想的平凡人都没有资格。”
“你们赚钱是为了享受生活,我赚钱只是为了让我和我妈妈活着。”
“张星探,再度感谢您的好意,不管是为我减免录音棚的费用还是送给我妈妈营养品,但我想,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吧?”
秦秋转身要走。
但早已掌握她“弱点”的张胜英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快步冲上前,挡住天台唯一的出入口:“秦小姐,如果我说,只要你成为star公司的正式练习生,我就说服公司无息贷款给你呢?”
果然如他所料,秦秋猛地停下脚步。
一双茶色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找到某些骗子独有的潜质。
张胜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他不断抛出秦秋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刚才听医生说,其实针对你母亲的疾病,国外早就有更有效的治疗方案和药品,只是迫于金钱缺乏你们才没有使用,如果说公司可以为你的母亲提供这些治疗呢?”
“还有,你当初在学校成绩很好吧?因为生活所迫没有办法继续学业确实令人难受,但我们star公司和许多高中大学都有合作!如果你能成为我们公司的艺人,读书根本就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