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舟坐在灯下闭目小憩,一张上好的银狐裘搭放在他腿上,他十五岁便从了军,虽然行军辛苦非常,但也一直身强体健,然而受伤之后不过短短数月,他便消瘦了下来。
似文弱书生一般,但也越发清癯俊逸。
张妈妈蹑手蹑脚进来,见裴衍舟坐着睡着了,便上前去为他盖一盖狐裘,不想手才刚碰到,裴衍舟便睁开了眼。
因着先前玉蕊的事,也少不了张妈妈在里面为赵氏效力,如今虽全都一股脑抹平了,但她到底怕裴衍舟同她算账,便吓得直往后退。
等站住脚之后,张妈妈定了定神,才道:“世子,这几日琼枝姑娘受了伤不便伺候,夫人让我来问一问世子,是不是需要再安排一个过来。”
“不用了,”裴衍舟淡淡地扫了张妈妈一眼,又忽然笑道,“母亲也太看得起我如今的身体了。”
“这……”张妈妈被他的话塞住,虽然她管着觅心堂的杂事,但裴衍舟房里的事她却也不好过多过问,“世子若觉得哪里不适,便请了大夫过来看,夫人那边我也会……”
话说到一半,她便看见裴衍舟的目光中尽是寒凉,登时一个寒颤,差点跌坐在地上。
张妈妈这才想起,裴衍舟是上了战场杀过人的人。
在这摄人的威压之下,张妈妈连忙跪下,向着裴衍舟磕了两个头,嘴里道:“世子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裴衍舟半天没有响动,直到张妈妈抬头看他,他才抬了抬手指,示意张妈妈起来。
“她怎么样了?”裴衍舟问。
张妈妈差点念出来一声佛,裴衍舟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既然都问到了她,那么之前的事也就揭过去了。
下次赵氏再让她做这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张妈妈是真的再也不敢了。
张妈妈马上便回答道:“一直都在屋子里歇着,她省事得很,晚上又让小厨房做了牛膝盖骨汤给她,她都是喝完的,只是今日变天她仿佛受了些风寒,下午时喝了姜茶,夜里早早就歇了。”
“怎么着的风寒?”裴衍舟问。
张妈妈又被他给问倒了,卫琼枝这个人重要,但也不重要,把她看紧就是了,哪会管得那么仔细?
不过裴衍舟也没管张妈妈答不答得上来,反正他今日只是要敲打敲打张妈妈,张妈妈是觅心堂的老人,一向都是她管着这里,再换一个倒不顺手了,不让她和赵氏再闹出乱子也就是了。
至于卫琼枝为什么着了风寒,其实裴衍舟是知道的。
他今日一日都坐在这里,自然也看见了下雨时她去搬花的样子。
裴衍舟一开始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到雨里,一时新奇,想看看她到底要想干嘛,便没有阻拦她。
原来只是为了搬几盆看起来就病怏怏的花。
把花搬到檐下后,她还蹲着又往花盆里翻土,好像是在玩一样。
明明膝盖上有伤,自己却浑然不觉,还忙着去玩泥土,裴衍舟不能理解,但转念一想她脑子笨,倒也能说得通了。
不过今次她是受了委屈的,裴衍舟很清楚。
在他的手下,向来赏罚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