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李阿翁就从村子带回两只黑狗,一只大一点,一只仅是小奶狗,短短的腿肥肥的肚子,像只大黑耗子,放到地上只会追着人跑,呜呜的叫声非常奶,一点唬人的气势都没有。
与纪清越小时候见到的黄色小土狗不一样,小土狗扁肥的憨厚,而这种小黑狗的脸有一些尖,耳朵是垂着的,属于眉清目秀的呆萌。
今日李瑜干完活,跟四郎一起回来,大人做饭的时候他们就蹲在院子里与小狗玩耍。今天去粟米田除草,待会儿吃过晚食后才回去。
李瑜一边逗着小狗,一边疑惑,四郎家里这么久了并未养过狗,怎如今突然要养了,莫不是要提防对付什么人……
他并没有多问,只希望不是要对付那晚的人。
这是当地的细犬,也就是小时候比较胖,等再过几个月,它们就会迅抽条长个,长大之后身材又高又瘦,浑身都是细长的肌肉,纤长的身体爆力极强,长腿一旦全力迈开,能轻松追赶狂奔的野兔,论短跑连马都不是它们的对手。
这种狗长大后怎么吃都不长肥肉,身体的线条呈“s”型,肚子那一块最是向里凹,根据体型,人们喜欢把它叫做细犬。
这两只小狗显然还处在呆萌的幼年期,一点凶悍的气势都没有,被人推倒了只会嘤嘤嘤地哀叫,小短腿各自扑腾。
李瑜摸摸小狗圆滚滚的肚子:“四郎,你要为小狗取什么名字?”
李四郎轻轻地摆弄着小狗的耳朵,让它们竖起来,就像兔子一样:“不知道,我们并非打算养狗,这两只小黑狗是阿翁替别人相看的。”
小狗用幼齿轻轻地磨了墨李瑜的指尖,又怕咬疼了再伸着舌头舔,湿滑的触感带着痒意,李瑜懵懂地抽回手,拂去指尖的湿意。
他有一个直觉,养狗的是那个雨夜里给他送蓑衣的人,他很想问四郎,可李二兄不许他提起那天的事,于是他什么也没问,想也不敢想。
可四郎这么说,不是他还能有谁?
李瑜将心思都憋在心里,闷闷地摸着小狗,与往常一样,吃过来晚食后便跟着四郎去书房里念书。
方才在饭桌上,听才叔说,四郎不等村学的夫子,要去县里念蒙学了。好友离开后,村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低着头,惆怅地练着字,完成李二郎给他俩布置的作业,他只要留下来吃晚食,李二兄就会让他跟着练一张字再回去。
他与李四郎安静地分坐在书桌两边,小手拿着大人用的毛笔,重复地在纸上临摹李三郎留下来的字帖。
两人认真又努力。
直到李四郎写完一张纸,得意地欣赏起来时,李二郎一个箭步走进书房,把桌边李四郎拎了出去,出去后还把书房门关上了。
李瑜停笔看着关着的门,有些疑惑,自从天热以后,他们总是开着书房门读书练字,李二兄怎随手把门关上了?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提笔继续练字。
他能用来练字的时间比四郎少很多,平时除了给四郎家干活,还经常跑去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帮忙干活,多换一点粮食,零散的时间里还要去捡柴找野菜,这样一来,到四郎家吃饭和练字的次数少之又少。
他很珍惜每一次练字的机会。
如今书房里只剩下李瑜一人,正全神贯注地描写字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人轻轻落地,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等李瑜描完一个字,纪清越慢慢从李瑜身后绕上前,来到他面前。
李瑜正欣赏写完的字,猛地现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绕出来,立刻跳起来盯着纪清越看,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这么一看,李瑜长得非常秀气,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若是说李二郎的眼睛能看到峰岭,那么李瑜的眼睛里就是一汪泉。
此时的李瑜脸颊还没到几年后那样,瘦到脱相,广德二年的李瑜,眼睛就像嵌在脸上似的,大得可怕,如今小孩脸上还有一点肉,显得整个人更柔和。
不知道捏起来会是怎么感觉,李四郎的脸养的很好,肉嘟嘟的。
想着想着,纪清越像流氓一样伸出手,在小孩呆讷时,上手轻轻捏了捏。没想到看着瘦,摸着竟然非常软和,就像嫩豆腐一样,与捏李四郎的手感完全不同!
有的人脸圆,但结实,有的人脸瘦,却特别软。
纪清越看到李瑜的大眼睛里水光在转,好像不小心把人逗哭了,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啊,对不起啊,手自己动起来,你别哭啊。”
这个声音,李瑜不会忘的,就是这个人,给他递了一张蓑衣。
李瑜擦了擦眼睛,嘟哝:“纪阿兄,我不想哭的,可总是控制不住,不管是生气、高兴、害怕时,它自己就是要哭,我,我……我真的不想总是哭的,男子汉大丈夫,总是哭会遭人笑话。”
哦,这个纪清越知道。
他以前遇过一个男同学,与别人吵架,本来就是他有理,刚开口,话还没骂出来,人就先哭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酝酿好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那个跟他吵架的人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吓得顿时手足无措。吵不是,人都哭了,不吵也不是,火气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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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男同学觉得太丢脸,又哭又笑地走了。
等小孩擦干泪水,纪清越坐到李四郎的位置上,与李瑜面对面:“你知道我是谁?”
李瑜愣了一下,歪头:“奇怪,我从未见过你,四郎也未与我提过你,我为何会叫你‘纪阿兄’?”
纪清越心里感叹着,冥冥之中。“也许我们曾经见过,那时你可没有现在这么可爱,灰头土脸瘦得只剩骨头,好不可怜。”
李瑜想了想,他在叔叔家时从来没有灰头土脸过,被赶出来后也没有瘦得只剩骨头,而他确实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纪清越在画里才刚洗完澡,一直坐在草庐里吹风,听到李二郎带着四郎出去后,才从画里出来。
他披着半干的头,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头已经碰到肩胛骨,洗完澡后习惯穿着t恤和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