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话,他不想对梁潜川说,这样的简书,有他知道就好。
拾陆、你曾是少年
(50)
在医院躺了三天,简书才得到“特赦”回家休养。
住院时黎蘅总两头跑,即便住的是单人间,晚上家属陪床的条件终归一般,黎蘅也睡不大好。简书看着心疼,回家以后硬是把人摁在家里一起休息了一个礼拜,才放他去上班。
黎蘅白天到公司去处理些日常事务,晚上准点回家,陪简书吃晚饭,然后到小区花园里散步。简书的抑郁症已经几乎没什么影响了,痊愈是不可能,但至少不再离不了人。虽然授课上向学校请了长假,但实验室的项目仍然还在进行,现在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好了些,简书就开始从实验室拿些研究回来做,工作量不算很大,但白天一个人,也能过得十分充实。
孩子愈发长得快了,简书腰上负担便越来越重,坐久了偶尔针扎似的疼,但除了疼,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黎蘅每天晚上睡觉前给简书按摩,一边按,一边聊些有的没的。晚上抱着人睡觉,大多数时候是简书背靠着黎蘅,被他拥在怀里,肚子和腿间垫了靠枕,这样躺着才不会太累。
但黎蘅却觉得挺累的。简书每每在他怀里动作,黎蘅都觉得自己像是吃了小蓝片一样,小兄弟时不时就要竖起头来激动一番,舍不得碰简书,只好自己解决解决。
简书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知道的时候也经常表示过了前三月是可以有一定“运动”的,然而好意每次到了黎蘅那里,都止于心领。简书觉得黎蘅又想和自己亲热,又死命忍着不付诸实践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所以干脆再在火上浇把油,不遗余力地撩他,故意在人怀里蹭,或者亲黎蘅的下巴喉结,或者在人耳朵旁边吹气。撩完假装很无辜,一脸【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定力】的嫌弃表情,观赏黎蘅对自己又爱又无可奈何的的样子。
这么做的风险是,有时候擦枪走火,把自己也撩起来了,会比较丢脸。
两个人一大早玩儿这种情趣,黎蘅因此迟到了好几回,组里的人开玩笑说老大生活很“性|福”,当事人也不反驳,答找个机会带你们见见。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以为的钻石王老五黎总监,原来早就名草有主了。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黎蘅才终于又把陪简书回趟老家的事重新提上日程。
从湖城过去不算远,简书坐不了飞机,黎蘅干脆决定自驾过去,沿途可以随时停下休息,途径的地方景色也很不错,还能顺便欣赏。简书对此也很同意——事实上,两人的行李几乎都是他一手整理的,说这样比较有出游的感觉。
其实黎蘅知道,要放下自己母亲的过世,远没有那么容易。从行程定下来之后,简书时常会莫名陷入沉默,或是发呆很久,只不过习惯了不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才尽量不让失落的表现太过明显。
有的过程非得经历,怀念也好,遗憾也好,说到底都是自己的事情,再亲的人也帮不上忙。黎蘅能做的,只有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然后陪在简书身边。
黎蘅也知道,这正是简书需要的。
(51)
出发那天多云。
到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还不十分灼人,气温也刚刚好。
来的一路简书都有些心神不宁。将近十年没回过家乡,这里的街巷人事,对他而言都已经是陌生的存在。倒是黎蘅,因为刚来过没有多久,所以反而更加熟悉一些。
老邻居家的儿子摇了船来村口接二人。船停泊在水面上,走上去每步都是一摇三晃,上面供人坐的地方也有些低,黎蘅怕极了简书折腾出问题,沿路上都仔细搀扶着,还腾出一只手帮人托着腰,简书往后一靠,习惯性地将肚子往前顶了顶,衣物包裹下便出现一个圆润的弧度,来接人的小伙子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沿路瞟了简书好几眼,看得人不自在。黎蘅只能解释说是病了还没好,那小伙子似乎没全信,但也不再暗暗往简书那里看了。
村里改变很大,大多数的老房子都已经推倒重新建上新式的双层小楼。但偶尔还能看到十多年前留下来的景象,简书便会指点着向黎蘅介绍,多半是讲些小时候在村里到处疯玩的事情,大约在哪一家摘桃子吃,哪一个小店卖的槐花糖最香,又在哪个小巷底的水沟里捉黄鳝等等。
说到最后,不免又绕到关于简母的话题上,简书说着说着便有些低落了,痛惜道没能回来陪她最后一段日子。
黎蘅觉得这种感情离自己其实很远,他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正明白简书心中的痛苦——生死不同于其他经历,是难以找到替代品的,眼下虽然迫切地想要安抚人两句,话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划着船的小伙子倒很机灵,手里摇橹的动作不停顿,嘴上却劝了起来:
“人嘛,生死有命,强迫不了的。而且简家妈这些年也挺开心,每个月收到你的信都要激动个几天,还请对街那个小学老师给她念上好几遍。”
简书愣了愣,反问道:“信?什、什么信?”
“就是你寄回来的那些……每月一封,简直比鸡叫还准时吶!后来给老太太整理遗物,还发现她全都给捆到一起收好了,一会儿交给你们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简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眼去看9身边坐着的黎蘅,却发现他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像是忽然被河面上前面一律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
简书正欲开口问,船已经摇摇摆摆地停靠在了岸边,未等停稳,黎蘅便逃也似地三步并两步登上了岸,又回身来扶简书。后者这会儿是真有些魂不守舍了,心中有些猜测,想向黎蘅求证,却总被他巧妙地打断话题,仿佛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