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京兆巡街的差役卫兵多是些同世家攀关系的地痞,为着敲银子,他们对周边几道胡同的街坊熟悉的很,若有生面孔说不好就要盘问。
从前在三叔家时,云蓝便见过他们勒索邻里。
在西城熬过了两波搜山。
她特特选了现在这时辰,他们一向惫懒,不会起得这样早,巡查的时辰也还不到。
“民女是来京城投亲的,初来此地,官爷看着眼生也是应当的。”云蓝低下头,被雨淋过的衣衫早没了血迹,但仍有些潮,贴在身上冰的彻骨,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打架。
“哪家的?这片咱熟,哥哥带你去?”那人几口把焦圈塞进嘴里,刀鞘就来掀她的裙角。
云蓝心底骤然一惊,微不可见的退后半步,勉力赔笑道,“民女自己去便是,就不劳烦官爷辛苦了。”
“不辛苦,路引文书拿来给我看看!”
那人黏上来两步,“这也是咱们的职责所在。”
云蓝手抖得厉害,指尖在手中紧紧攥了衣袖,她垂首看着地面,神情自若答道,“还在客栈,官爷可愿随民女去拿?”
那人冷笑一声,“好啊,你住的哪家客栈,我同你去——”
“干什么呢?”
沉沉男声忽响起,云蓝无端觉得熟悉。
“这娘们忒扎眼,说不好就是前几日逃出来什么罪臣家眷。”
那人看着眼前新来的上峰眉头紧皱,赶忙补了一句。“也保不齐是什么流莺楼凤!”
怒火伴随着恐惧在胸腔燃起,云蓝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明明带着潮意的衣服贴在身上是极冷的,她后背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差役急匆匆辩着,“她说她是来寻亲的,又拿不出路引——”
“年年?”
那人讶然道。
云蓝猛地抬头,时隔多年的,意料之中的,期盼已久的。
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双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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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带她来了一处小院子。
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云蓝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有些生疏。
经年不见,阿晏高壮了许多,黑了许多,甚至神色间还有了一点威风。
这一点点的威风,让云蓝想起崔琰。
长大后的阿晏和她记忆中的不是很像,他模样周正清秀,但眉间竟见了风霜。
“年年,我来晚了。”
云蓝看到那极熟悉的双桃花眼中分明写着歉疚,陆晏然哑着嗓子柔声道,“让你平白受了这许多苦。”
院子里没旁人,只有她和阿晏。
太阳渐渐生起,日影从窗户里清澈的洒下,像极了他带着她撑了船去钓虾采菱角,躺在荷塘中躲太阳那样。
云蓝以为她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