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很温柔的笑。
珈蓝面色有些沉重。
宸妃发现珈蓝神色有些不对,问:“可是王上出什么事?”
珈蓝摇头,“没有。”
结合医官说的那些,珈蓝已经猜到了导致宸妃真正流产的人,就是她阿爹。她本来有些不相信,现在听到宸妃说得这些,她也不得不信。
她的阿爹,果真是狠心之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居然亲自杀了他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怪不得医官查了这么久没查出什么线索,原来,所有的踪迹都在安归这里。
宸妃喝的那些安胎药确实没问题,可她喝了安归所用的汤药,里面的药材与她的安胎药里面的药材相克,最后导致的流产。
所以,医官是找不到证据的。
可这一刻珈蓝却不敢告诉宸妃事情的真相。她知道宸妃很爱她阿爹,也知道她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她最信任喜欢的人害死的,她会经受一种怎样的折磨,珈蓝简直不敢想。
过了片刻,宸妃说:“王上政务繁忙,身体有些不好,待哪日我恢复,亲自给他炖碗汤送过去。他最喜欢喝我炖的汤了。”
珈蓝不想打破宸妃最后的幻想,也对自己阿爹无言以对。
此刻,她也更加认清了安归这个人。可她想,安归为何要害宸妃腹中的孩子,明明他自己也很喜欢。
珈蓝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自宸妃嫁到鄯善来,七年之间并非没有怀过孩子,之前,她怀过,但也流产了。
现在又是重蹈覆辙,那之前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是——
一些想法一旦在大脑中形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安归如此处心积虑的除掉自己的孩子,只是因为宸妃是大汉来的和亲公主吗,还是不希望她生下怀有大汉人血统的孩子。
鄯善人对血统的纯正十分重视,可这也没到这种程度啊。先年也并非没有汉人女子嫁到鄯善王族生下过孩子的先例,无非就是这个孩子不能任廷中要职而已。可在安归这里,怎么就不可以?
珈蓝将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了一边,可这些,只是猜想。或许,该去亲口问问安归。
牧行
兰盈被珈蓝送回去了。既然安归已经开了口,她也不能再强留。虽然兰盈是这件事的重要人证,可现在,珈蓝不得不放手另外想办法了。
但如此这般,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证明,她知道了珂玥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使者。而现在,她和珂玥的大战也真正打响了。
所有事情,她需要重新整理,她也需要,去会会章天河了。自那日追杀她的刺客逃到罪睚寺消失不见,珈蓝对那里是有执着的。
也说不上是执着,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牧王府的事情。而章天河又是从大火中逃生出来,他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这次,珈蓝到罪睚寺的时候,空尘和章天河正在下棋。
虽说这章天河已经疯了,可有时还是能说几句正常的话,下棋也没问题,就是动作慢了些。兴许是因为手指受伤的原因。
他依旧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面前的棋盘,似在思考。珈蓝的到来并没有让二人从棋局中挪开视线,相反两人看起来注意力十分集中。
珈蓝在一旁观摩着棋局,目光也在落在了章天河身上。她在大脑中尽力搜索关于他的记忆,但因为没看脸,所以有些无可奈何。
尽管如此,罗鸠既然说他也是从牧王府里出来的,问他一些当年的事是定然没错的。
寺里的生活清苦,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壶清水和两杯凉茶。入了冬,院里的枯树上早也没了叶,光秃秃一片。
落在地上的树叶搅和着杂草,地上落着一些朽木,加上两人对弈,这般荒凉之感,硬生生让珈蓝看出了一丝安好平静。
空尘从珈蓝进来就注意到了,他招呼珈蓝坐下。
章天河没看她,注意着棋盘。
闲情雅致不少,在这罪睚寺,怕是更少。一局毕,珈蓝也正是切入了话题。空尘或许知道珈蓝来此的用意,所幸自己退下了。
章天河要跟着他走,被他拦下,“公主有话问你。”
也不知是不是珈蓝的错觉,珈蓝觉得他在听到“公主”二字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院里恢复宁静,只有风吹的声响在这破旧的寺庙里飘荡。
珈蓝主动给章天河斟茶,将杯中的茶水上满,说:“今日来此,有一事相求国师。”
章天河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神色愣了些,他有多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喊他了。他时而疯时而清醒,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思绪飞得久远。
珈蓝继续说:“我听说,国师先年是牧王府中的人?”
她将那杯茶水推到章天河面前,抬头看他。
章天河盯着那杯满当当的茶,半响后,他才点了点头。
“那当年牧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压抑着心中的痛苦问。
这时,章天河抬头看她,他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这个话题,或许他也是不愿提起的。
珈蓝说:“我当年和我阿娘在牧王府,后来匈奴闯进来杀了很多人,府中一片狼藉,我阿娘,也死了。”
她说得艰难,却一字一句的深深刻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忍受。这是她这么些年来的心结,是她追逐这么久的意义。
那是足足过了半响后,章天河神色才有了些变化,他说:“当年的事,公主不是知道了吗。”
“不,我想知道的,是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