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虽然有着一定的军事防御能力,但私自养兵毕竟是大罪,为了不让中央朝廷借题发挥,他们培养的军队规模并不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城外这些受过血饲强化的密教士兵的对手。
当看见黑压压的士兵逼近城门,陆氏家主胆怯不已,这就想让贵妃放弃华愿,与华也庭讲和。
贵妃自然是不肯的,将陆氏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质问他们,交出华愿之后呢?等到华也庭如愿以偿,下一步就该攻进城来,陆氏岂不就是亲手将自化自在密教引来,重复当年受密教迫害的悲剧?
她一番慷慨激昂的怒骂,让陆氏长辈率先清醒过来,很快,陆氏上下在争吵和辩论中达成了一致,他们选择拒绝华也庭的要求,并死守城中,向厌,还有其他三大世家,发起求援。
贵妃则亲自上到城楼,朝着下方乌泱泱的一片人头大喊:“你死心吧,我不会将华愿交给你。”
所有士兵同时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注视她,口中齐齐发出一致的声音:“母妃,告诉我,为什么?!”
那整整齐齐、又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贵妃听得头皮发麻,又不得不强撑着站在原地,朝下方回答:“华愿……是你的同胞弟弟!他是本宫的另外一个儿子——”
同胞弟弟。
另外一个儿子。
华也庭快要被这番话弄糊涂了。
他太愤怒,又太迷茫,想不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索性也懒得想,只明白一件事,贵妃在他和华愿之间,选择了放弃他、保全华愿。
“是这样吗?母妃——”
城下士兵齐齐发声,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恶寒。
“您不要我了。”
“您不要我了——”
“您不要我了!”
贵妃被这些嘈杂诡异的声音,吵得差点崩溃,一句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你就是个怪物!”
霎时间,城楼底下沉默了下来。
这五年来,华也庭真正清醒的时间很少。
但每当清醒地思考,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时,他就会意识到一件事,如今的自己,恐怕是个等同于“怪物”的存在。
这样的事实,从他最亲近的亲人口中说出时,变得格外锋利。
将他所存不多的理智,割得千疮百孔。
还让他真正地意识到,他的存在,有多么令人畏惧,令人恐慌,令人嫌恶。
长久的沉默后,底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刺耳大笑——
“我是怪物!”
“我是怪物!”
“没错,我就是怪物……”
“都是你们害的……”
“我看见了!”华也庭的笑声戛然而止,“我看见了……你们,陆家,林家,曾家,南家,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死——”
贵妃终于被吓得尖叫一声,拎着长裙,转身匆匆忙忙逃走。
远处岸上的营帐中,华也庭突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吸气、出气声。
那双被盖在层层油脂下的双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瞪大到前所未有的宽度,泛出诡异的血色光芒。
营帐外,所有士兵开始动作一致地敲击兵器,一下一下敲打在地面上,渐渐形成整齐的节奏。
华也萱回过头,望向传出怪叫声的营帐。每一把击打的兵器都会带起一股风,最后汇聚成凌冽的罡气,割得她脸颊生疼。
“我看见了……”
士兵们用同样的神情,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看见了!”
“妹妹,我们走!”无数个声音灌入华也萱耳中,“我看见了战祸,我们要到那里去,那里将会是我们胜利的战场!”
·
当厌和戚明漆带兵赶到时,那一千密教士兵已经闯入陆氏城中,直奔城里粮仓,丢下几把火,将陆氏所剩不多的粮食烧得干干净净。
烧了粮仓,他们继续在大街上烧杀劫掠,有不少无辜百姓都死在他们手下,但是更多的,是在逃跑中发生踩踏,死的死,伤的伤。
厌一马当先,双手持刀冲上前去砍杀。那些士兵受过血饲强化,用普通兵器很难杀死,即便刺穿喉咙、打碎脑袋、贯穿心脏,只要手脚还在,他们依旧可以在兵主血毒的驱使下,继续行动。
厌早已和他们交过几次手,知道要怎样才能消除他们,来之前也跟将士们吩咐过,只将这些士兵的手脚砍断,待清理结束后,最后堆到一起进行焚烧。
城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路边哀嚎声绵延不断,陆氏家主带族人跪在起火的粮仓前,高举起双手,悲痛地嚎啕大哭。
厌淡漠地看了一眼,没空搭理,转身指挥手下士兵,让人将那些没了手脚、还在咒骂蠕动的密教士兵,全部搬去某个空地,准备焚烧。
戚明漆跟在后面赶到时,城中密教士兵已经被全部搬走,去寻找厌的路上,他看见了起火的粮仓、房屋,知道自己先前的计划成功了。
且不说其他三大世家,光是陆氏这次就被华也庭的一千人搞得元气大伤。原本大部分粮食就卖给了万家,剩下囤积的还被华也庭烧毁了,他们只能向万家乞讨支援,而且陆氏守备薄弱,无法抵挡华也庭的袭击,为了自保,他们又必须向厌,也就是朝廷寻求庇护。
如此一来,可以说,陆氏的命脉就被捏在戚明漆和厌的手中。
来到集中焚烧的地点,戚明漆下马来,走到厌身边,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厌回头看了一眼,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两人并肩站在火堆前,看着在火光中哀嚎惨叫的密教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