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庄。
南门柳树下。
李莲花将铁锹往地上用力一铲,随后尘土扬起,一铲接一铲,动作缓慢而坚定。
叶灼拢着披风,倚在旁边的柳树上,眼神追着他而动,满是不忍。
直到在松软的泥土里触碰到什么硬物,李莲花神色一变,猛地丢开铁锹,单膝跪下,用手去拢棺面上的浮土。
叶灼一时有些动容,瞬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了些别的意味。
等到李莲花把棺板掀开,望着里面的人红了眼眶,缓缓在棺前跪下,叶灼默默走到他身后,目光从他肩上越过,逐渐凝重。
李莲花满是泥土的手扶了木棺边沿,轻声哽咽道:“师兄,我总算找到你了。”
两行清泪滑落。
他就这么跪着,眼神在师兄的尸体上来来回回,满是留恋。
叶灼也就这么站在他身后,一时沉默。
半晌过后。
李莲花终于道:“叶姑娘,你此前说有件,关于我师兄,重要的事……”
叶灼沉吟了两秒,缓缓吸了一口气,“但我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没有关系。”
既然他说没有关系,叶灼便尽可能委婉地开口:“你看他身上,是不是穿了件护心软甲?”
“?”李莲花不解地抬头看她,从她眸中看到了很复杂的神色。
单孤刀的遗骨他找了十年,自不会让别人动手。那软甲倒也显眼,李莲花伸手轻轻拨开,“普通软甲,有何不对?”
“叶氏曾找神兵谷以云铁铸剑,施家主说,没想到此生能见第二块云铁。当时我追问了一句,得知十五年前单孤刀也曾有相同委托,打造了一柄软剑和一件护甲。”
“?”
李莲花的眼神冷了,脑海里思绪翻涌,面上流露出戒备。
“这软剑是李相夷的刎颈。那护甲便——”
“可我师兄身上这件,不是云铁所制。”李莲花语气极冷,手攥成了拳,“若非有人掉包,他本不可能死。”
“是谁。”
属于李相夷的杀气骤然升腾。
叶灼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棺里这个,是在他死后被人换走的。你……仔细看看。”
李相夷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是事关师兄,他的心乱了。
仔细一看,确实如叶姑娘所说,那护甲上的剑痕与尸体并不贴服,血渍细看也不太对劲。
他眯起眼睛,“笛飞声,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跟我有何关系?”
叶灼知他又想岔了,便出言打断,“笛盟主,我有一事请教——这抢夺单孤刀遗骨的命令,是你自己拿的主意,还是帮内有人谏言?”
“自然是我自己的意思。”
“那敢问笛盟主,要与李相夷一战,杀他师兄便已经够了,为何多此一举抢走遗骸?”
笛飞声瞥了周身杀气四溢的李莲花一眼,负手坦然道:“我听到传言,三王杀死单孤刀,引得四顾门与金鸢盟重启战端,便觉此事有蹊跷。”
“跟李相夷定下盟约后,我严格约束帮内,三王跟我共建金鸢盟,不可能擅作主张。”
“果然,我问起此事,三王均说是收到单孤刀的约战书才赶去,等他们到时却发现人已经死了。”
“阎王寻命还说,那尸体左肩被剑当胸贯入而死,但他们未来得及查验,便有四顾门援军赶来,双方爆发了战斗。”
“我感此事蹊跷,便命人去夺单孤刀的尸体,交门中仵作查验。”
“却没想到李相夷来的那么快,此事便耽搁了十年。”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李莲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叶灼继续问:“这件事,笛盟主吩咐的是角丽谯,还是你的亲信?”
笛飞声想了一下:“是无颜去办的。三王涉事,我让他们不可擅离总坛。”
“角丽谯,我当时并不信任。”
“好,那我明白了。”叶灼忽然冲他微微欠身,“笛盟主阴差阳错,倒是救了李相夷的名声。”
剩余两人异口同声:“你什么意思?”
“这个局,乍看之下是为了挑起金鸢盟与四顾门争斗,幕后得利者,当属近十年飞速崛起的万圣道。”
“但若是万圣道所为,在杀单孤刀这一环,当遇到巨大意外才是——单孤刀有云铁护甲的事,连李相夷也不知道,万圣道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