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知道你伤心。”贾母叹道。
“叫外祖母担心了。”林黛玉小声道。
贾母拍了拍她,“我同你链二哥商量过了,等开春大运河一解冻,就叫他送你回去。咱们这边的大运河是冻上了,那边一直都是通的,等咱们这边解冻——我也叫人去问了,最晚正月十五,肯定是能走的。”
“我担心父亲,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我都知道。”贾母安慰道:“只是你也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万一你先病了,你又叫我怎么办?没两天就过年了,过完年河道就解冻,船上又清苦,你得养养才好走远路。”
“我知道了。这两日没好好吃饭,我也有些饿了。”
贾母笑着拍了拍她,“你跟你母亲一样懂事,看见你,我就想起你母亲来,唉……若是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贾母说完就起身,又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想叫林黛玉陪着她一起伤心的样子。
林黛玉也没顺着往下说,而是起身送她出去,贾母站在门口,又道:“你别送我了,外头冷,你好好歇着,晚上好好吃饭,我叫她们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林黛玉嗯了一声,目送贾母离开之后才回到屋里,吩咐雪雁道:“收拾些东西,过完年就走。”
一听这话,紫鹃有点着急,道:“姑娘!我陪着姑娘走。”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南边跟北边的气候不一样,若是秋天回去,我肯定带你,这样经过一冬,到春天自然就适应了,如今是开春回去,我担心你水土不服,万一生了疫病又怎么办?”
紫鹃委屈道:“姑娘说得是,我先帮着收拾收拾东西吧。”
“也不用带什么。”林黛玉轻声道,轻到毫无波澜,“等父亲好了,还要回来呢。”
紫鹃这才笑了,她重重说了声好,又道:“平常姑娘解闷的那几本书,都带上吧。”
对面厢房里,贾宝玉瞧见贾母出来,大大的松了口气,道:“有老祖宗劝她,妹妹这下该好了。”
袭人过来给他换了杯热茶,道:“二爷,你也该好好读书了,从十一月起,到现在马上两个月,你去私塾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超过十天。要我说,老爷是该好好管一管你了。”
“我才不去学那些热衷功名的国贼禄鬼,我好好过我的清净日子。”贾宝玉推她,“你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这儿读书呢。”
袭人无奈极了,“我是你的丫鬟,我就是照顾你的。”袭人想了想,又拿林黛玉劝他,“纵然是不读书,也该像琏二爷那样,结交些朋友,在庶务上用些功夫,不然这次陪林姑娘回去,你也能陪着一起。”
贾宝玉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半晌才叹气道:“林妹妹怎么就要走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与她又有多久不得相见了。”
“痴病又犯了。”晴雯没好气道:“林姑娘父亲病得快死了,人家着急得茶饭不思,你却想着不能陪你了。宝二爷,你纵然有这念头,也别在林姑娘面前露出来。”
贾宝玉就又叹了口气,晴雯道:“都快过年了,我们这儿收拾东西呢,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宝二爷不如别处读书去?”
“究竟谁才是主子。”贾宝玉气得骂了一句,不过还是换了厚袄子出去了,“我找秦钟去。”
不远处王夫人的院子里,薛姨妈陪自己姐姐闲聊,薛宝钗则在后头屋里跟三春闲聊。
“颦儿也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了。”薛宝钗叹道,“只是这事儿又不好劝她。”
“你若想知道她伤心成什么样,你去她屋里陪陪她。你跟我们说也不管用。”
薛宝钗愣了一下,“我——我父亲当年过世,我就是担心她。”
探春懊恼自己没管住嘴,当下去拿了篮子来,道:“过年给祖母孝敬的抹额还没做好。”
她是真的有点烦了,迎春是个木头,原就不爱说话,说一句,她最多搭理你三个字儿:“知道了。”
惜春年纪还小,薛宝钗跟她也说不到一出去,就剩下就自己,但就为这点事儿,都说了几回了?真就没别的可说了?
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眼瞅着到了小年夜,皇帝正式封笔,宫里处处都挂着红灯笼,宫人们也都换了喜庆的红衣服,过年的气氛很是浓厚。
这天下午,尹恩立来看顾庆之,顺便带了新给他做的大红蟒衣飞鱼补服。
这是锦衣卫重要场合的礼服,顾庆之很快就换好了。
尹恩立道:“你长得可真够快的,我想着提前预备好,结果还没等用,直接就短了。”
顾庆之刚加入锦衣卫的时候,就得了两身平日的常服,还有两身礼服,官服一般是往正合身做的,毕竟官服不合身,暗指这官儿做的不稳当,本身就不吉利。
结果皇帝打算叫他明年再入仕,常服倒是还穿了两次,礼服彻底是一次没穿过。
“要不怎么说龙气儿养人呢?”顾庆之又晃了晃脚上的鞋子,“这鞋也是新作的,原先的都小了。”
尹恩立今天来,送衣服什么的都在其次,衣服谁不能送?值得他锦衣卫指挥使,皇帝奶兄亲自来?
他今天来,主要是跟顾庆之分享上回“造谣式辟谣”的阶段性成果的。
“闻阁老把太上皇骂了一顿。”尹恩立一边说一边笑,“闻阁老是当年太上皇还是太子时的詹事,是太上皇的老师,一路辅佐他的,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了,不过威望极高,他骂太上皇为老不尊,德行败坏,太上皇根本不敢还嘴,还得站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