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坐了一日的马车,人都快要颠散了。
初夏只觉得浑身肉疼。
李氏倒精神奕奕,“你这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就累成那样。”
初夏不语。
很多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身娇肉贵的麻烦。
然后,便不由地想起那个人。
李氏问,“你这回走,他可知道?”
初夏摇头,反问道,“我为何要跟他说?”
那日在珍宝阁,李氏离得最近,苏寒对念儿什么样,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只看那个劲儿,她就知道,这两人之间且断不了。
不过是隔阂太深,才一直拧着劲。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做娘的是不准备劝的。
爱折腾便由着他们折腾去。
有劲折腾说明年轻!
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总算在黄昏时分到了渡口。
才下马车,杏月便示意初夏往前看。
初夏抬头,恰好苏寒转身。
一下子愣住。
两人对视。
他还穿着官袍,只是头上的梁冠帽有些歪斜,人也一脸疲倦,似没想到会见到她,难得地呆怔了好一会儿。
随后走过来,主动解释,“听说你要走,来送送你。”
初夏都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摆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苏寒的神情,不像是来送人,倒像是被丢弃。像是无家可归的大狗,连一向挺拔的腰肢,也莫名塌了两寸。
莫名的,她撇过头,扑哧笑了出来。
李氏是那有眼色的长辈,捶了捶后腰,自顾自道,“坐了一整日的车,腰都累断了,快扶我去歇会儿。”
李氏带着一堆仆妇婆子,呼啦啦走了。
只留下初夏与苏寒两个。
“你以为我走了?”她问。
苏寒沉默片刻,点点头,“算错了时辰。”
方才当着李氏的面,他有所顾忌,不好直接求初夏别走,情急之下便说来送她。
如今话说出口,却有些难以转圜。
也不知为何,他很紧张。
或许是方才初夏望向他的目光——
那一眼,太温柔。
像是又回到那些年里,她与他还相爱的时光。
他来时反复打了腹稿。
心知此刻正是说话的好时机,可话未出口,竟被口水呛到。
苏寒想要将咳嗽压抑下来,可越压抑越难受,止也止不住。他狼狈地背过身去,弯腰咳着将气喘匀。
“怎么了?”
初夏就站在他身侧,见他咳成这样,下意识伸手给他拍背。
然而她的手才触碰到他的背脊,两人皆是一愣。
苏寒几乎是一瞬间绷紧了身子,即便隔着官服的料子,他仍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顺着那只手触摸到的地方,沿着全身的骨骼蔓延。
初夏也顿住了。
她想要收回手去,却被他一把握住。
那些压在心里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说出来,“初夏,对不起。”
她笑着,语气很温柔,“哪件事?”
“所有。”苏寒语气艰涩,“关于我所有的过错。初夏,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都过去了。”初夏看着他,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