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事,关乎大明气运,陛下德行,绝不能轻易泄露啊。”
“陛下今日要将事关彗星的观测档案,予小人看,并要解释其中关窍……”
“恕臣不敢接受。”
吴平梗着脖子,极为严肃。
邵元节那个颇受宠爱的道人,偷偷给陛下解释天象,也就罢了。
现在当着他的面,陛下竟然要他对着一个道士解释钦天监的材料。
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牛顿当然能够感受到吴平的敌意。
他对于任何一个敢挑衅他的笨蛋,都是毫不留情的,甚至不屑于去记起黄锦刚刚唤他的姓氏。
当他想要讽刺谁,绝对足够刻薄:
“某大人,你是说张大人也没有资格,查看你这一个天文生的手稿?”
“张大人堂堂内阁辅,竟在你这个九品芝麻官面前,算是一个小人,你若是对张大人有什么意见,得往心里憋住,不要在陛下面前扰攘。”
“太祖皇帝可同样也规定——”
“钦天监世籍世业,人员永远不允许迁动,子孙只能学习天文历算,不得学习其他技艺。”
“你只知天文历算,不该精通《四书五经》,也不能在陛下面前贬损官员。”
牛顿丝滑地,把吴平刚刚给自己扣下的“小人”帽子,带到张孚敬脑袋上。
反正这个词汇,既可以指人年龄,也能指人道德嘛。
吴平哪里敢跟张孚敬正面相抗。
这位阁老可不是什么善茬,背后说他再多坏话,他虱子多不怕痒,不会跟他计较太多。
但是现在,就他一个人从钦天监过来奏对,万一说错了什么,被这个大佬记恨上,那他就够倒大霉了。
京城里也会出现强盗的。
吴平着急为自己申辩:
“臣下并非这个意思,臣下一直都很尊敬张阁老。”
牛顿立即打断他:
“那你就是承认了,张阁老可以翻阅这个案卷,你却说除了陛下和钦天监以外,没有人有资格翻阅。”
“某大人,你这是欺君。”
吴平的逻辑性并不强,他在原地讷讷。
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脑子虽然不够灵光,但是他的求生欲还是占了上风。
吴平咚得一声跪在地上,不断地向朱厚熜磕头。
“陛下,臣下绝对没有欺君的意思,臣一直是为大明朝忠心耿耿的啊。”
这个文华殿里,只有一颗太阳。
太阳若是想要烤死他一只小蚂蚁,他将无处可逃。
牛顿不过使用了“稻草人谬误”这个辩论技巧,扭曲总结了一番他的话,就让他乱了阵脚。
张孚敬再次侧目。
他被牛顿当着面,堂堂正正地利用了一番,却并不生气,只觉得畅快。
他很快垂下眼眸,掩盖其中闪起的亮光。
此子,够狠。
文华殿不能一直这么吵下去。
等到吴平脑袋上磕出了血,朱厚熜才像如梦初醒似地,挥手叫他起来。
这些钦天监的官,不过是阴阳户口,不应该沾染文官的习气,老想着在他耳边搞劝谏的大事业。
牛顿提出的彗星乃前代帝王之过,在他的心里面种下了一根刺。
从前的所有天象都在脑里面翻滚着,道士们说了什么,钦天监又说了什么,他可是从来没有忘掉过。
他的脑子各种想法在打架。
朱厚熜朗声:
“好了,朕知道你们都是忠臣,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情。”
“先前的嘈杂,朕在打坐呢,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不喜欢自作聪明的臣子:
“吴平,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韩昌黎的道理,你的父亲没给你讲过,还要朕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