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男人死不改口,“你们别想抵赖,难道我会平白无故诬告你们?”
族长随侍的一位护法脸色冷下去,鄙夷笑道:“哦?那你可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少主。”
男人:“什、什么?”
凌绝宗那人又道:“不是?你们说不是就不是了?我原本敬你们狼族三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饶舌抵赖之徒罢了!”
这时,殿后又响起一道声音:“他的确不是狼族少主,你们指认错人了——因为我才是。”
数十道目光汇聚过去,只见走出来的居然是顾迩卓。族长和两位护法、顾君轻都一头雾水,前两者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后者则对晏伽的打算一无所知。
顾迩卓面色冷厉,气定神闲地踱步出来,神色从容:“各位,他既然说亲眼所见,且看得真切,为何眼下连人都不认识?”
男人哆嗦起来,视线死死盯着顾迩卓,不明就里。而凌绝宗那群人也开始乱了阵脚,因为他们的确也从未见过顾氏的少主长什么样子,甚至在顾迩卓出来之后心下开始慌乱,想着居然没有顾及到顾氏少主可能是女子的情况。
凌绝宗那位继续说:“你们狼族难不成是来戏耍本宗的?她究竟是不是你们少主?!”
顾迩卓并不说话,方才晏伽只告诉她做到这一步,接下来的,要看对方的反应。
男人俩眼珠子乱转,终于一咬牙,横了心改口道:“不,我记错了,就是她!那晚灯烛凌乱,月光不明,他们长得又有几分相像,我或许看错了!”
顾迩卓冷笑道:“是啊,我们有几分相像是当然的,因为我与他是亲兄妹。既然他不是少主,我更不可能是,你方才口口声声说那晚见到的是我,又从何而来?”
男人彻底傻眼,脸色苍白,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凌绝宗的众人见状愤恨瞪了他一眼,牵强辩解道:“既然如此,叫你们真正的少主出来!”
“不必了。”族长开口道,“诸位,这人的供词已是错漏百出。他既然先前从未见过吾儿,又怎会在遭到灭门之时便认定对方是谁?难不成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顾迩卓也说:“不仅如此,他还接二连三地认错人,从这张满口谎言的嘴里说出的话,难不成你们凌绝宗的人也信?”
晏伽见火候到了,拍了拍顾年遐,说:“好,该你上了。”
顾年遐收了尾巴,镇定自若走入殿中,族长见来人是他,脸色沉了沉,并未说话。
“族长,少主在外处理事务,这两日怕是回不来。”顾年遐垂首说道,“我先行赶回,替少主传达,说是半月便回。”
凌绝宗中有人高声道:“他这怕不是畏罪潜逃了吧?说什么半月才回,我看他是不会回了!”
顾年遐抬起头,看着那个跪倒在地上的男人,说道:“你可是三七坊中人,且亲眼看到我家少主灭你满门了,是吗?”
“是!”男人梗起脖子,“我亲眼所见!”
顾年遐勾起嘴角,笑声尽是冷意:“是吗——那为何你看了我半天,都没有认出,我才是顾氏少主?”
男人好似遭到晴天霹雳一般,表情顷刻间化为呆愣,再也吐不出话来了。他身旁站了几个凌绝宗的人,其中一个悄悄踢了他屁股一脚,站出来说道:“够了,你们狼族来来回回,一会儿说这个是,一会儿又说那个是,我看你也是个假的!”
族长走到顾年遐面前,伸手在他额头正中的地方拂了拂,随着衣袖摆动,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出现在顾年遐眉心上方,一瞬而逝,但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是狼王血脉的印记,但凡在任狼王及其直系血亲,额头都有此印记,除非这一支狼王血脉在王位更迭的厮杀中被推翻,否则此印将终身不去。
顾年遐睁开眼睛,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看清了?”
凌绝宗原本胸有成竹、气势汹汹而来,没想到只是三两句的工夫便被扭转了局势,准备好的说辞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实在是一密百疏。
忽然间,一个先前沉默寡言的灵修走了出来,身穿凌绝宗的道袍,双手一拱,行礼道:“请诸位不要再就此争辩,我有一计,既能分辨双方谁在说谎,又十分公正,绝不使一人蒙受冤屈。”
晏伽正靠着墙听戏,这道声音猝不及防闯进他耳朵,顿时让他愣在了原地。他忍不住悄悄探出头,往殿内看去,只见正说话的那名灵修,竟然是他十分熟悉的面貌。
“在下万留风。”那灵修说道,“凌绝宗内门一等弟子。”
晏伽没想到此生还会再见到这个人,应该说,他已经快忘掉这人了。
万留风其人,于数年前的一场劫难中叛逃出越陵山,从此无影无踪,内外皆无人知晓原因。
那之后晏伽再也没听过这个人的消息,再见时对方竟然已经投入凌绝宗门下,容貌并未变几分,却全然不似当年那样怯懦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着与凌厉,判若两人。
此刻万留风正在大殿中央,拢袖而立,望向顾年遐的眼神毫不露怯。他上前一步,对顾氏族长说道:“我听闻北境白狼的先祖,曾经是女娲座下的司正之官,女娲持圣物獬豸角赐予白狼,以此角定黑白、明曲直,有求必答,可裁断冤狱,秉直公义。凡恩怨纠缠不清之人,都可以登上不周山巅,请求白狼一族的决断。”
顾年遐拦在他面前,说道:“那是百年前的事,你们人族不是早就放弃寻求我族的裁断,转而自制律法仪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