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司晨身上竟有一丝很难控制的颤栗,他努力保持镇定,“你在做什么?”
苍玄看了他一会,并没有出言讽刺,也没有说什么带着怒意的话,更没有发飙发狂的前兆,只是抬了抬连接着封印的那只手,平淡道:“他吸引血雾,召唤魔物攻击我们,凤凰神君并非无理害人的神明,这几天时昏时醒,又是语言颠三倒四,行为怪异,想来是患了什么病,脑袋不清楚,我封印他只是让他陷入沉睡,避免再造成危险。”
“可……”司晨看着凤凰紧闭的双眼,想说什么,却不得不承认苍玄说的有道理。
凤凰好像头脑真的不太清楚,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袭击苍玄,袭击自己。
几步之外,钟馗一直皱眉研究着事态,此时开口:“青衣小哥,你是在鬼门之中对凤凰神君下的封印?”
苍玄面无表情地看着钟馗,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苍玄不耐地用手指梳理了两下头发:“我不受鬼门走马灯的束缚,而他在鬼门之中会变弱,这家伙想杀了我和司晨,我把他封印起来多大点事儿?又不是把人给杀了!”
“神君会变弱?”钟馗吃惊道,“这怎么可能,这道门是区分敌我之门,只有作乱的妖魔才会……”他猛地住嘴,震惊地盯着凤凰。
“住嘴,别多想!”苍玄冷冷看着他,指了指,“小心被治一个污蔑天神的罪,被雷劈成渣。”
但这种警告对钟馗是不起作用的,总有些人不畏强权,舍身取义,他又探究地看了凤凰两眼,总觉得不太可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却无法打消。
苍玄看他不说话了,往司晨这边走,伸手想要摸一下他的头发。一阵别扭让司晨偏过头去:“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留在鬼门关?”说完自己也觉得没道理,毕竟凤凰想进来鬼门也拦不住,只能改口,“你想把他锁到什么时候?”
苍玄来回看着司晨的眼睛,却只在里面看到了不信任,不觉心沉下去:“神君病了,等我找到能医治他的人,自然就将他放开。”顿了顿,似乎压抑着什么,半晌才低声说,“小晨,我都是为了你,相信我好吗?”
司晨直直地看了他一会,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来,只觉得苍玄不像在说假话,况且凤凰已经被封印,目前除苍玄之外,别人都无能为力,也只能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臂:“我相信你,”过了一会,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不要骗我。”
他盯着苍玄的眼睛,如果其中有一丝一毫不对劲,他都能发觉,然而苍玄只是眼中一亮,恢复了神采,似乎阴霾一扫而空,开心起来。
苍玄浑身是血,司晨这一拍,粘了一手黏糊糊的液体,手拿开时还拉出了丝,顿时感觉很复杂。苍玄高兴了,就又想去碰司晨,意识到自己手上也是血,立即走远了几步,口中吐出一股水来,为了不溅到司晨身上,洗手时还一直偏着身子。
他那样子实在是很有趣,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帅哥,大杀四方浑身血污,现在正在就着自己的一溜口水洗手。司晨禁不住暗笑了一声,问道:“海水?”
苍玄怔怔转头看他,茫然眨眨眼睛,很老实地点点头。
司晨走过去,把手也伸到那股水下面,开始洗刚才从苍玄身上沾上的血水。
苍玄愣愣的,手呆呆地放在两边,看着司晨低头清洗的样子,想说什么,吐水工作又不能停,等司晨洗完手,在旁边甩,他才像扭上的水龙头一样,重获语言能力,却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傻傻地露出一个笑容,眼睛弯弯的,脸上居然有一个很甜的酒窝。
那样子看起来非常纯粹,甚至有些可爱。司晨看着他,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漫上来,然而很快压下去。
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他顿时不想说话,转过头看着孟婆,孟婆会意,走上前带路:“这条是黄泉路,走过去到幽冥血海边坐摆渡船,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跟紧我。”说罢一甩银色马尾,向小路中走去。
黄泉路非常压抑,一路上除了总想往司晨身边凑的苍玄,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只有孟婆在介绍地府的战况。
“十天前,饕餮复生,冲破封印,复活了许多大魔,有同为四凶的梼杌,洪荒异兽夔牛,九婴等,也有其他厉鬼恶妖。”
“群魔从幽冥血海深处进发,需要食物,盯上血海中央的地府大陆,我们防卫不及,损失了十分之一的亡魂。”
被妖魔吞噬,亡魂永世不得超生。孟婆想起那些妖魔如同巨鲸吸食虾米一般,吸食地府中的亡魂,不禁紧紧闭了闭眼睛。
亡魂到了第十殿,即将走上浮生六道桥的时候,才会见到孟婆,喝下孟婆汤,忘尽前生事,遁入轮回。从亲历者内心而言,那些被吞噬的亡魂大部分记忆仍在,其实与普通人并没有分别,看到他们被吞噬时的绝望和恐惧,非常令人揪心。
从天道角度而言,六道之中灵魂数量一定,极难新增,一次性损失这么多,恐怕要几千甚至上万年的时间才能补上。
而从地府角度而言,妖魔以灵魂为食,天道以守护灵魂不被吞噬,以避免灵魂全部消失,妖魔主宰六道为己任,因而天道与魔道自从创世之始便征战不休。
妖魔被就地镇压在六道之中,地府是天道派遣机构,有责任保护亡魂,镇压封印在幽冥血海中的妖魔。这次惨败是工作上的极大失误,按理说地府中大小官员都有罪,就连镇守七大地狱的阎罗王均已经明确是待罪之身,且为大罪,孟婆因为没有守卫责任,才勉强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