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尘晚便微微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然后那个一直站在不远处沉默地守卫着她们的青男年子便走了过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件,递到宋卿卿手边。
尘晚:“这是周大人托我转交给你的信,走的是战时驿线,需军中人才可取到。”
信上的封蜡完好无损。
宋卿卿看了一眼,不需她伸手,服待在她左右的丫鬟生姿便上前一步接过了信。
“这会儿不看吗?”尘晚见信被丫鬟收下了便问道,“或许信上有交代我的来历。”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是发现宋卿卿对她还有些许警惕,哪怕她们已经相谈甚欢,但宋卿卿仍旧十分谨慎。
这才是宋卿卿本来的样子,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生太大的改变,这让尘晚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有些遗憾,她既欣慰与宋卿卿仍是原来的模样,却又遗憾对方早已忘记了她们所有的过往。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漫长的一生。
她是这样的了解宋卿卿,她知外人很容易被宋卿卿的外表所欺骗,因为后者的确是长了一副极为温婉的模样,是以人们常觉得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或者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内阁女子,但实际上宋卿卿却是非常心细大胆谨慎,谋略才华不输于世上任何人,只是她惯来内敛,不显山不露水。
“你的来历你方才不是已经交代清楚了吗?”宋卿卿提起茶壶,为尘晚的杯中续了水,道,“你是京洲尘晚,任职于京都布防局。”
语气是那样的笃定,仿佛早已认定她不会再欺骗她一样。
闻言,尘晚一怔,继而有些无奈道:“…或许我的名字是假的呢?”
宋卿卿:“那是么?”
“……”尘晚看着她,宋卿卿的表情非常平静,眼神更是如常,仿佛于她而言,她骗了也好,没骗也罢,对宋卿卿来说都不是太大的事。
好像也就是到了这一刻,尘晚的心中才骤然有了一丝肯接受现实的意味,宋卿卿失去记忆之后她的言行举止对于这个叫尘晚的女人来说都是那样的了然于心,无论她身处何地,无论她变成了谁,她的心中永远都记挂着一个人,而太过关切关注一个人的结局注定不会安稳,是以她自然也就发现了对方性格上的一些变化。
宋卿卿变了很多,她不再如当年那般侠肝义胆,也不不再是那般热血心肠,她不关心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旁人的生生死死于她而言只是一遭轻飘飘的经遇,她不会干涉,也不会去在意。
七情六欲,她好似忽然看开了。
这或许…就是代价。
而对于宋卿卿的这种改变尘晚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在真的遇上的时候她还是心底会生出几分贪婪。
可惜贪婪这种欲/望注定是不会让人喜欢。
就像她逃不开命运的结局那般,宋卿卿的冷漠也包含了她,或许在某些时候,她对宋卿卿来说已是足够特别的了,但重来之后卿卿却不会再如当年那般在乎她了。
她们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也不再是当年的那种关系了,可她却还停留在原地不肯走出来。
“…是。”静默了半晌,尘晚终于开口了。
她承认了她的谎话,以往的那些年她不是没有说过谎,只是在被拆穿的时候结局总会落得十分难堪,后来年复一年,人慢慢长大,而她终于学会了坦然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让她忏悔的机会。
还好现在不算太迟。
尘晚抬着眼帘,看着宋卿卿,认真道:“‘尘晚’二字只是我的字,至于我的名…抱歉,我现下还无法告知你。”
“原来是字。”宋卿卿点了下头,对于这个结果看上去并不太在意,只温温柔柔道,“是说‘晚晚’二字有些衬不上你。”
叫着好像是在叫自己一样。
闻言,尘晚大抵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低头轻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母亲姓‘陈’,取字时便取了谐音。”
“至于‘晚’字……”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偏过了头,看向窗外那红着脸倒向山那一头的斜阳,舌间轻绕,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心底的眷恋,“是我一位很重要的人赠予我的。”
语气里的落寞是宋卿卿这种从来不懂感情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尘晚的头发。
因着对方头朝左偏去的原故,坐在她对面的宋卿卿便自然而然的看见了她束起的发右后侧的不同:与寻常女儿家不同,那处被女主人编织成了鱼骨状的小辫,然后再向上盘起,与其她散发一同束于玉冠之中。
为尘晚这个人平添了几丝洒脱的意味。
“原来如此。”宋卿卿听完尘晚的话后只这么不咸不淡的应和了一句。
她并没有那个好奇心去询问一下那个赠字于尘晚的人是谁,也没有问为何那个人会对尘晚如此重要,甚至在提起任何与对方相关的事迹时都是那么落寞的模样。
她们两个人好像只是单纯的讲述者与倾听者的关系,尘晚说她便听,尘晚不说她便也不会去问,冷静自持的模样像极了那日刘常问她凶杀案有何看法支持她的态度那般。
“说这些似乎有些遥远了。”尘晚敛起了神色,谈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前几日在客栈发生了一起命案?”
“是卿卿你帮忙解开的?”
宋卿卿捧着杯子淡笑着:“谈不上帮忙,我只是闲来无事去看了看尸首。”
“听闻死者死状离奇?”尘晚又问。
见宋卿卿不语,尘晚又补充道,“卿卿放心,死者何泽坤乃是兵部前军器监监令,因卷入走私案而被下放,但他的档案仍留存于兵部,而与他案相关的另外一部门便是京都布防局,他死于他杀,且凶手未捕,故而按律他死后所有详细信息都应当回传至兵部与京都布防局以做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