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最难以捉摸的还是曾春见的脾气,上一秒还面带微笑,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生气。坦白来说,就是好的时候嘘寒问暖,不好的时候恨不得她立马滚蛋。
盛雅男甚至怀疑曾春见的脑子里住着两个自相矛盾的人格,一个极力挽留,一个拼命地想赶她走;一个希望她像艺人助理那样无微不至片刻不离地照顾他,一个又十分抗拒她在跟前晃悠。
比如在广东工作室内办公时,总是不允许她像其他测绘员或者设计师助理一样来回跑动,便是走的步伐大了些,曾春见便会拿眼神盯她,盯着她并不算很高的高跟鞋。
于是乎,盛雅男不得不换了运动鞋规规矩矩地走路——她实在无法忍受曾春见盯着她的脚走路的怪异眼神,就好像她是个忽然会走路的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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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曾老师这么晚还过来盯现场啊。”值班室的保安大叔举起手电筒,披着军大衣立在门口,看着曾春见笑道,“来就来嘛,还带东西,真嘞是。”
值班室的灯光照在盛雅男脸上,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抽离,盛雅男忙走过去帮曾春见将红牛搬到值班室的桌上。
“跟你一起值班的小吴呢?”曾春见问。
保安大叔搓着手,将帽子扣在墙壁上,道:“被冯队长抽到围墙那边去喽,建了又推,推了又建,都好几回喽。岑家寨那帮子人不是好惹嘞,尤其是那个岑德逊,闹了好几回了。他小儿子不是前段时间放学回家在大河口那边走丢了嘛,现在围墙快建到大河口去喽,他儿子还没找到嘛,见天疑神疑鬼嘞。一哈儿怀疑施工队找来嘞那帮外地工人把他儿子拐跑喽,一哈儿又怀疑施工队挖土墙房把他儿子埋喽,尽是找麻烦。这回闹得大了,把巡逻的保安脑壳都打出血了,你们来晚咯,警察才刚已经把人带走咯。”
“岑德逊?”
保安大叔道:“就新常街岑太公家的那个岑德逊,本地认识他嘞人都叫他岑老幺那个……好多年前,他还有个儿子,得病死了一个嘛……后来生的这个耳朵有点问题,经常半夜离家出走。”
“咳咳……”曾春见听到“岑德逊”三个字,脸色微变,想起此前在运莱酒店门外电线杆上看到的寻人启事,急忙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保安大叔疑惑地看着曾春见,道:“你是说走丢的那个小儿子吗?学名好像叫岑雨羲。”
“岑雨羲……”曾春见低头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保安大叔见曾春见笑得古怪,问道:“你见过那个娃儿吗?”
曾春见抬眸,摇摇头道:“没见过,倒是在街上看见过寻人启事。”说着看了盛雅男一眼,道,“我们回去吧。”
“嗯?”盛雅男皱起眉头凝视着曾春见,不明白他开那么远的车过来,只是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便走。
曾春见前脚才走几分钟,一辆黑色商务车紧接着又从另一条岔路口路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
“他走了吗?”温明澈喘着气,披着风衣大步跑了过来。
这个他,自是指曾春见。保安大叔点头,说:“刚走,阮经理他们已经报了警,等警察来处理呢。”
“谢谢,麻烦您了咳咳……曾哥他有胃病,这么晚熬夜对身体不好。”温明澈按着胸口,脸色苍白地扶着赶上来的助理的肩膀,弯下了腰。
保安大叔看着温明澈的面部状态直皱眉头,不明白温明澈为啥不直接打电话叫曾春见不要来。正想着请温明澈进屋喝点热茶再去围墙那边呢,对讲机的提示音响了,呼叫道:“各岗位收到请回答,河坝第二阶段现场巡逻有意外发现,三号和六号出口值班室以及办公楼值班室请立即支援维护现场。”
“啥意外发现啊冯队长?”保安大叔抬眸看了一眼值班室的门牌号,大声问道。
冯队长冷冰冰地道:“大米口袋装的一包人体碎骨,刚从土里刨出来的,新鲜着呢。”
温明澈心脏一缩,怔愣当场。保安大叔两眼发亮:“在哪在哪,我这就去瞅瞅!”
9:真的不是我
曾春见将盛雅男送回聚缘酒店时,是深夜十一点四十分。
“明天,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同阮经理他们说了,放一天假。你到毕边也有好几天了吧,趁放假可以出去走走,不要总是待在酒店里。”
曾春见说完,转身走向停车场,一束刺眼的白光疾驰而过,扫到了他的脸上,曾春见避之不及,连忙闪到路边,尚未看清来人,便被电瓶车上下来的女人一把拽住了胳膊,涕泗横流地央求道:
“春见,我就晓得是你,你表舅被派出所的人抓去喽,你和他们工程队的人认识,你快去打个电话,叫他们放人吧,那工程队的人和那几个保安真不是个东西,以多欺少,竟捡软柿子捏……”
曾春见眯着眼,低下头,迷惑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个满目泪痕,头发斑白的女人,仔细辨认了半天,才认出是自己的舅妈——岑德逊的妻子。
近十年未见,舅妈彻底改头换面,从当年的冷酷无情、孤高寡言变成了如今这副委委屈屈,满腹怨言的样子。
“这事,我也帮不上忙。”曾春见压低声音,冷着脸推开舅妈的手却怎么也推不脱。
“春见,他可是你表舅啊,你爸咋死的你晓得不,你和你妈,你们孤儿寡母咋熬出头的,你要讲良心啊,要不是你表舅帮扶,要不是我睁只眼闭只眼,你们娘儿俩早都饿死了你晓得不……”
舅妈央求不成,便改了战术,采取了攻心术,连哭带跪地拖着曾春见的腿,一副求人求到底,丢脸丢到家的无赖样,引得进出酒店的人侧目而视,闲言碎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