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她越来越不想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但她认为凯瑟琳王后在经历了两天的禁食后应该饮用一些食物和清水,害怕她不听从年轻侍女们的劝告,她决定亲自过来。她端上一盘杏仁饼,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凯瑟琳王后的房门:“陛下?”
她推开门,发现王后赤足站在冰凉的地砖上,错愕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发现凯瑟琳王后此时满脸惊愕:“玛格丽特,你不是被斩首了吗?”
斩首?谁能斩首她?她做错了什么吗?“噢,陛下,您做噩梦了吗?”她匆匆放下盘子,焦急地来到凯瑟琳王后面前检查着她额头和耳后的温度,“还是说病了,恕我直言,您不应该继续禁食了,这会损害您的健康”
“这是我对上帝微不足道的赎罪。”凯瑟琳轻声说,她低头看向玛格丽特·波尔苍老的脸孔,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但您说得对,我确实做了一个噩梦,我现在也不确信噩梦究竟有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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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
当玛丽匆匆赶到凯瑟琳的住处时,她首先遇到了玛格丽特·波尔,年迈的女伯爵步履缓慢地在走廊上移动着,看到玛丽后,她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公主,您劝劝您母亲吃一些食物吧,哪怕一时半会儿她不想要同国王和好,至少现在也该吃些东西。”
“母亲一直没有吃东西?”
“是的,我给她送了一盘她喜欢的杏仁饼,但她只是让我放下来,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她还对我说我不是被斩首了吗,真奇怪,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王后是病了吗?”
她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玛丽已经脸色大变,她忽然握住她的手:“那是假的!”她嘶吼道,“没有人可以把你关进伦敦塔,没有人能够将你斩首,你是我们家庭的一员,我爱您如爱母亲一样!”
“噢,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玛格丽特·波尔一怔,不明白玛丽公主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她看到玛丽公主疾奔向王后的房间,正欲跟上,却受限于年迈导致的步履蹒跚不能为之,她摇了摇头,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女儿的陪伴能让凯瑟琳王后感觉更好些,因此也没有跟着玛丽公主的步子回到王后的房间,而是自己一个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离开。
房外,玛丽的心咚咚直跳,她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她的复杂心情在见到凯瑟琳的那一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看到凯瑟琳王后坐在窗边,仍然是她所熟悉的样子,高贵威严,美丽优雅,不像曾经的回忆和描述一般苍老、臃肿、哀伤。当看到她进来后,凯瑟琳似乎下意识低垂了眼睛,而后用一种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的语气道:“哦,伊莎贝拉,是你啊。”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妈妈。”玛丽扶着墙壁,她紧紧盯着凯瑟琳王后,“你曾说我的外祖母是最伟大的女王,你希望你的女儿可以从外祖母身上学到坚强的意志,你本想给你的次女起名叫伊莎贝拉。”她抬起头,无比期待又无比惶恐地看向凯瑟琳,“你曾在1518年生下一个女儿吗?”
她看到凯瑟琳的脸色剧烈变化,她从窗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最后停在她三步之外:“玛丽?”她试探性问。
“是我。”玛丽哽咽道,凯瑟琳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她才叹息道,“我死后,你吃了很多苦吧?”
玛丽猛然扑向凯瑟琳怀里,她觉得即便上帝令她的生命终结在此刻,她也不会再怨恨什么了。
背叛
进入1526年,国王和王后的失和已经不再是秘密,在经历了短暂的沉寂后,王后将许多修士和修女纳入保护,一些保守的贵族也聚集在王后和玛丽公主周围。国王默许了这一切,或许是出于不想和妻女彻底闹翻的缘故,他没有对此提出反对,这令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大贵族放下了心,借王后之名表达了自己对教改的抵触。
约克公爵是其中之一,尽管在伊丽莎白公主出生后,他和妻子的关系变得冷淡,但六岁的伊丽莎白公主现在正是最聪明可爱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约克公爵也愿意适当表现出一些父爱,毕竟他现在只有伊丽莎白一个孩子。
尽管约克公爵夫人是最早在上层贵族中传播新教思想的人,但在意识到两教之争已经在英格兰造成了政治分裂,她聪明地选择了不介入这些纷争,而是以教育女儿为由退居家庭,这样的表现在约克公爵眼里是个好的走向,他一直不喜欢妻子持续在社交场上出风头,因此在经历了多年的冷淡关系后,这对夫妻诡异地迎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
约克公爵的府邸和产业多年来一直由约克公爵夫人料理,约克公爵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他是否有足够的钱以及足够气派的排场,他的妻子毕竟依附于他,没有他她能算什么呢?“父亲不会回来的,您不用再等他。”这一天,当约克公爵夫人和女儿在壁炉边读书时,伊丽莎白公主忽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像她,一样的澄净明澈,这样的目光并不像一个六岁的女孩,约克公爵夫人怔了怔,而后轻轻理了理女儿额前的头发:“我知道,但伊丽莎白,今天我们必须要等他。”
她并不想做个每日等待丈夫的怨妇,这除了为她招来一些夹杂讽刺的同情别无他用,但明天是伊丽莎白的生日,不论他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她都认为他有必要参与这件事,如果他还想心血来潮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