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管事提醒,他才恍恍然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跟着进了主堂。
大师跨进门槛,抬起头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景霖。
这位景府的主人,淮国的丞相。
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单穿一席白衫,垂下的发丝搭在胸前背后,倾水流淌。
眉眼中略含凉薄之意,极富有攻击性。对上一眼便是噤若寒蝉。
大师不免后退了半步,半口气卡在喉间。
“大师请进。”景霖放下一卷书卷,眨眼间,气势突然变得柔和了几分。他摆出茶盏,自己先吹去茶渣抿了一口。
婢女贴心地请人落座。
大师抹去额尖的虚汗,点头哈腰地顺着婢女的意思来。
他上下扫荡了一遍,大气也不敢出。
废话,这可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最是阴险狡诈的祸国丞相!就算人长得好看,但哪有他的命重要啊!
景霖勾了勾唇,撑着脑袋,几许发丝垂下,藏去了他嘴角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刘管事便将一张红纸递给了大师。
“劳烦大师看看这生辰八字。”景霖像是只为了完成某种任务一般,说话都是漫不经心的。他瞧着自己的手,道,“有何不妥?”
大师接过红纸,低头瞧了一眼,问道:“这是谁的生辰八字啊?”
景霖浅浅一笑:“大师认为是谁的便是谁的吧。”
经此一句,大师也不敢多问了,仔细瞧着这八字,努力算着。
半响,大师偷偷睁开一只眼。
屋子里静的很,香炉内的香烟缕缕飘出,主座上的丞相还在淡定喝茶看书。
“额。”风水大师斟酌着话语,“这位公子呢,命中有凶,还是大凶……但肯定能化险为夷的,昂,没错,不必忧虑。”
景霖挑起眼帘,嗤了一声,似毒信子般的眼眸扫了大师一眼,后者立马被吓得噤声。
“当真?”景霖换了个姿势,依旧用着慵懒的声音说道,“大师是不是眼花了,再算一遍吧。”
大师脑子快要思考的爆炸了,不是,这八字到底是不是丞相的啊,他到底有没有说错话啊!
有没有能告诉他到底是该说好话还是说坏话啊?!
“额……”大师又故作深沉地看了眼八字,小心翼翼地吐露实情,“这怕是……没多久日子能活了,望他下辈子好好行善积德吧。”
景霖眨了下眼,指着那红纸道:“那是我的八字。”
“啊不对不对!”大师立马反悔,“我看错了看错了,这八字瞧来,看似是死局无疑,但这么细细一瞧吧,大人猜怎么着?错综复杂,大凶大福并道而来,若是过了这死门关啊,那是一路顺风顺水,前途无忧啊!”
“无妨,离死不久了是吧。”景霖扫了下衣摆,对这些完全不在意。眼里是冷冰冰,话意却是伤心忧虑,“瞧来我这病情也是药石无医,永远不可能好了。大师替我看看,是否有些办法,使得我这死期缓上那么一缓?”
“那必须是吃药。”大师脱口而出。
“……”景霖白了一眼,像是在表达对这个没长脑子的大师的无语。他起身,拿着竹签去挑香炉里的香料。
屋内,檀香味似是更浓了些,怡人心脾。
“大师。”景霖提醒道,“您也不是卖药的大夫吧。”
景霖耗费心思请一个风水大师过来干嘛,来咒他死顺道再让他多吃药多喝热水的?
谁那么无聊。
大师尴尬地眨眨眼,也算是反应回来了。他犹豫地说道:“那,风水能够影响人的气运,草民看大人这府中布局啊,也许可以换换地方,我再放上几件宝物——”
“这些物件我看惯了,不想移。”景霖淡淡打断道。
“呃是是是,其实我看这院落布局,觉得风水好极了,改了才叫完蛋。”大师蹙着眉头,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道,“要不然草民给大人几方祈福宝物,再画几张通灵符咒?”
“……”景霖失笑,“大师平日也是这么和其余百姓推荐的么?”
大师瞪大了眼。
啊呀那不然呢?
但他突然想到,面前这个丞相大人好像是最忌讳神鬼之说来着?护国寺都没去过一次,近来还因为摘星阁的事和众臣唇枪舌战……
那他这么说,在大人眼里,岂不就是——我爱骗老百姓的银两,他们那些人的银两是最好骗的了哈哈哈,现在我也要来骗你的银两,我要将价钱涨十倍卖给你,赚发了哈哈哈哈!
大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虽然这办法损,但是见效啊。要看大人舍不舍得了。”大师破罐子破摔道,心中料定景霖绝对不会用这个办法,说出来还能让大人厌烦他,然后把他赶出府。他内心点点头,道,“大人可听说过冲喜?”
景霖的反应似是毫不意外,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不抓着大师的话不放了:“听过的,民间冲喜,借夫人的喜气冲去丈夫的病气。”
“哎对,草民就那么一想,可能大人会接受不了,那就这么算——”
“这个方法听来不错,大师细说。”
“……”
短短一炷香,大师已经瞪了好几回眼珠子了,他“啊”了一声,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冲喜一事,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首先便是要找到这八字完全相符的人就极其困难,要是找来个什么大人不喜欢的人,那不就是遭罪嘛……”
“这倒无所谓。”景霖回到座位坐下,悠闲地喝着茶,“既入了我景府,便是我的人,我自是真心诚意的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