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膜里除了风声和惨叫声已经听不到任何其它的声响,可塞拉斯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萨兰纳尔这样亲密地接触了,变得貌不惊人并且比他略矮的萨兰纳尔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把一个本来只是固定的动作变成了亲密无间的拥抱,塞拉斯的手无措地一会儿握成拳一会儿又松开,他很想不顾一切地回抱萨兰纳尔,享受这特殊情况下难得的温存,又深怕自己一旦动摇就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后除了给自己徒增痛苦以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龙卷风只持续了几十秒就减弱下来,晕头转向的兽人和人类一个接一个地摔在地上,塞拉斯也迫不及待地推开了萨兰纳尔放在他屁股上的手,用恼羞成怒的表情掩盖了自己刚才的动摇:“你不趁机耍一下流氓就能死么!”
“抱歉,没忍住。”萨兰纳尔脸上毫无歉疚之情地说。
“真是受不了你。”塞拉斯转身就走,现在还没到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因为那些摇摇晃晃爬起来的兽人又重新拾起了武器。
塞拉斯的剑和萨兰纳尔的火球毫不留情地收割着这些入侵者的生命,商队的人也从晕眩和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收拾着被龙卷风吹得散落一地的货物,并且捡走了兽人们的武器——兽人战士总是身无长物,铠甲对人类来说既粗糙也不合身,但武器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有胆大的甚至割了死去兽人的耳朵,这也可以拿去跟城防部队换钱。
麦尔斯老爹的老骨头差点没在刚才的台风中摔断,他把儿子当做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萨兰纳尔面前:“那……那个把巨鹰骑士从空中打下来的魔法,是不是传说中的‘音爆术’?!”
“没错,龙族的确是这样称呼它的。”萨兰纳尔说。
“诸神在上,人类有救了!”麦尔斯老爹激动地一把抓住萨兰纳尔的手:“萨雷尔先生,请问您是从哪里学到这个魔法的?”
萨兰纳尔冷淡地抽回了手:“这是个秘密,即使是法师协会的会长也无权过问一个法师知识的来源。”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绝对没有!”麦尔斯老爹急切地搓着手,甚至用上了敬语,“我只是想说,阁下能不能将这个魔法教给更多的人?这样我们的城市就不会被巨鹰骑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伤亡也不会这么大了。”
萨兰纳尔平静地笑了一笑:“如果有哪个法师像我一样学会上古龙语,我不介意教他这个法术。”
塞拉斯已经清掉了剩下的兽人,也向着他们这边走来,他没有数过现场一共有多少个兽人,但他记得这批兽人当中有一个似乎是头领的家伙,那一阵狂风过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头领级兽人了,这让他始终有点儿在意。
他正想过来问问萨兰纳尔,就看到在萨兰纳尔背后十几米远的一块石头旁边,突然站起来一个兽人,正是那个兽人头领。
在他有所反应之前,那个一直把自己缩在石头后面的兽人头领就对萨兰纳尔射了一箭。
“小心!”塞拉斯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萨兰纳尔听到他的警告也只来得及转了一下身,就猛然被那支箭射中了胸口,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塞拉斯惊呆了,彻底呆了。
他看见了,萨兰纳尔被射中的是左胸,心脏的位置,几乎穿透身体的深度。
他看到麦尔斯老爹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查看萨兰纳尔的伤情,卡莱尔举起十字弩射中了那个还想再来一箭的兽人头领,商队的伙计们冲上去一阵乱砍乱砸。
塞拉斯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似乎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龙再强大,也是会死的。
就像故事里的无敌汉姆一样,哪怕是个战神一般的强者,一个不留神也照样会死于意外。
而且萨兰纳尔是龙族的首领,遇到的危险从来就不比别的龙少。
他明明都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的痛苦了,为什么还是不知道珍惜呢?为什么总是要失去以后才明白,相处的时光如此短暂,稍微浪费一下就什么都不剩了。
塞拉斯终于艰难地向着萨兰纳尔的方向迈出了一步,然后他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过去拨开围观的众人,他看到萨兰纳尔躺在地上,眼睛还睁着,喘着气看着他:“咳……大意了……”
塞拉斯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呼吸的能力,他蹲下来抓住萨兰纳尔的手:“萨兰……”
“带我到林子里去……”萨兰纳尔打断了他,“其他人不要跟过来。”
塞拉斯小心翼翼地抱起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萨兰纳尔,向着不远处的森林走去,商队的人只能目送他们的背影,窃窃私语地说着一些惋惜的话。
塞拉斯沉默不语地走着,尽可能地不让萨兰纳尔感到颠簸,直到回头已经半点都看不到林子外面的情形,他才停下来问:“到这里可以了吗?”
“嗯,把我放下来吧。”
塞拉斯轻手轻脚地将萨兰纳尔放在柔软的落叶上,萨兰纳尔抓住箭杆往外拔了一下,但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平素惊人的力量,只能求助塞拉斯说:“帮我……”
塞拉斯有点犹豫地握住了箭杆,在萨兰纳尔的眼神鼓励下,咬牙用力往外一拔。
并没有感觉到箭头卡在血肉中的触感,伤口也没有流血,而是溢出了一种浓重的黑色雾气,就像萨兰纳尔平日里变身的时候出现的那种雾气一样。
萨兰纳尔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才控制住那些溢散开来的雾气,让它们重新汇聚到了他的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