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旧坚持要来听课——这样好的书院与这样好的老师,对陆晏时来说全都是得来不易的机会,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吸收知识的好时机,因而陆晏时并不愿意轻易缺课,读书的决心堪比沈望舒打工赚钱了。
只是他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实在可怜,而且这书院里的人也向来不待见他这个穷鬼,便是他烧的面色通红,整个人意识模糊了,也不见有人上去问他一句,想来那夫子送他去医馆,也只是怕他死在书院里头,影响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沈望舒瞧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可怜,终于没忍住,长叹了一口气,拽着陆晏时走出了书院,叫侍卫把他往马车上一塞,风风火火地往医馆驶去,陆晏时烧得迷迷糊糊,竟是连反抗都不知道了。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沈望舒还是如了她这个尖叫鸡老板的意,把陆晏时送去看病了,沈妄姝见状得意洋洋,还要开口揶揄沈望舒一句:“昨日还义正严辞的拒绝我说不管他了,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说是一回事,真的看在人在我面前难受成这样,我确实很难做到放手不管,”沈望舒看着瘫坐在马车里、烧的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晏时,叹了口气骂了自己一句,“我真是个圣母。”
但她转念一想,又高兴了起来:“其实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我把他送去柳半夏的医馆,让他们俩人相遇,算是推进剧情,还能给他俩做个红娘,不也很好吗!”
沈妄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要求沈望舒换个医馆去治,可沈望舒又如何愿意听她的?坚定不移地将陆晏时送进了柳半夏所在的回春堂。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沈望舒这算盘打得噼啪响,可人到了回春堂一问,柳半夏这两日竟去县里给人看诊去了,要明日才能回来。
其实按照剧情来说,陆晏时确实是要撑到明日才会在书院里晕倒,正好那是送医会遇到回医馆的柳半夏,可这事情沈望舒不知道,沈妄姝也不知道,便这么错过了。
但沈望舒也不气馁,索性人都已经躺在医馆里了,不过就是早一日与晚一日的区别,只要他们二人相遇了,那么后面的感情发展自然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用不着沈望舒再担心半分。
回春堂也算不得多大,医馆盖的也有些年头了,墙壁桌椅皆已泛了旧色,来看诊的病人却是不少,两个年纪不大的药童正站在高高的药柜后头,有条不紊地按着药房抓药;回春堂的人在大堂的东南角搭了两个窄窄的床榻,专门用来安置像陆晏时这样的急诊病人,沈望舒指挥着侍卫将昏迷的陆晏时抬到床上去,吩咐了几句医馆里的大夫要给陆晏时用最贵最好的药,又把诊金提前垫付了,正准备拂袖离去、深藏功与名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了。
沈望舒低头一看,拽着她衣袖的不是别人,正是烧迷糊了的陆晏时。
他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锁,面上的表情也有些痛苦,略有些干涸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正在说些什么,沈望舒弯下腰去仔细听了听,才发现他用烧得已经沙哑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喊着娘亲。
沈望舒长叹了一口气。
陆晏时再如何高傲和难以接近,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他娘亲死的早,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大人,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着长到这个年纪,自尊心比旁人高也是正常的,如今他又生着病,那可怜的模样让沈望舒突然有些释怀——自己根本没必要这样避如蛇蝎似的躲着一个孤苦的少年人。
她试着去拽自己被陆晏时篡着的袖子,拽了几次没拽出来,干脆也就放弃了,叫人搬了个凳子来坐在他的病榻前,又拿了本书看着打发时间,只等着他退烧了。
回春堂的药童端了药来给陆晏时喂了,不到半个时辰,他身上的热度就开始慢慢退了下去,人也兜兜转转地醒了过来,陆晏时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扭头,却看见了沈望舒坐在自己床前的模样。
“你为何……”陆晏时下意识开口要问她怎么在这里,一转眼却瞧见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捏着人家的袖子,赶忙一甩手将其松开了,“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沈望舒的胳膊终于解放出来,她抬起手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对陆晏时的道歉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开口问他:“你认得我是谁吗?”
陆晏时瞧着自己正躺在医馆里,稍微一想便大概明白了缘由——他今日烧得厉害,沈姑娘心善,把他这病秧子送医馆来了。
“认得,”陆晏时以为她是要确认自己是否清醒,难得乖顺地对着沈望舒喊了一声,“沈姑娘。”
沈望舒却笑嘻嘻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你叫错了。”
她难得笑得这样俏皮,连眼底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星辰尽数落尽了她的眼里,叫陆晏时的心口莫名的有些发痒,像有猫爪正一下一下地挠在他的心尖上。
却听得沈望舒轻快地笑道:“我是你娘!刚才你亲口叫的,乖儿子!”
陆晏时烧了一整日,又没怎么吃东西,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次倒是乖了,没有再拽着沈望舒的衣角不叫她走了。
沈望舒瞧着他睡了,便叫来回春堂的大夫,单独给他塞了一块碎银子,叫他千万多照顾陆晏时一二,该用什么药都别含糊,直接用最好的就行,又说陆晏时身子不大好,最好留在你们这回春堂里多休息几日,自己才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