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第一句话,枕清略显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碎发,随后立即撇清关系道:“我和张宣晟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也没逼你做什么,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中,想如何琢磨,那是你的事情。而且我一介女流之辈,我只想在之后有能力自保,不再居无定所,在乱世里浮沉。”
她像是怕王闻礼不信,甚至抬手掩面,轻轻咳嗽了一声,挥了挥烛火朝上浮起的薄烟,声音逐渐轻柔:“我就是一个弱女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王长史若真是如此高看我,我当真是高兴至极。”
王闻礼不知信了没有,他眉尾上挑,眼尾也跟着上抬,从喉中发出一声哼笑:“你若真想找一个一世无忧的依靠,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毕竟最后我也败了。”
“今昔非比,王长史既然抢占先机,以你的本事,现在的他们不足为惧。”枕清挑着眉笑笑,话锋一转,“王长史也挺自信,谁说我要找你为我的倚靠了?”
话音一落,王闻礼带有侵略性的目光突然变得呆凝,像是一只英勇的老虎遇到了软弱可欺的兔子,结果还被兔子反欺负去了的尴尬。
“那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王闻礼喜怒不形于色。
枕清摇头:“我想要你带我去云大将军生辰的宴会,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是我事了。”
王闻礼问:“为何是我?”
枕清避而不答,只道:“一定是你,必须是你,只能是你。”
王闻礼看着枕清轻点的手,若有所思道:“那我若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我人都在这了,愿不愿意好像都和你牵扯上了关系。”枕清微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低睨他,“王长史不会觉得别人都不知道吧,你不是还问过云郎君认不认识我吗?”
枕清眼神带着狡黠,又如同幼兽,清澈灵动,增添的俏皮却不使人反感。
反倒是觉得是他所能控制的猫儿,像是为了一个他自己全然不在意的东西朝人摇尾,即使有可能在不注意的时候被反咬一口,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可惜王闻礼不知道枕清从来不是会向人摇尾的猫儿,而是会慢慢把人拆入腹中的恶狼。
枕清恰似好意提醒般道:“王长史,重生的人不只有你,你在算计的同时,别人未必不会先你一步,所以好生思量吧。”
“张宣晟也重生了?”王闻礼沉声问,“那么阿之奎呢?”
他的声音拉住枕清转身离开的脚步,枕清的背影修长纤细,微微收紧的裙摆将腰肢勾勒得更显纤细曼妙,大好的身姿展现得淋淋尽致。她停驻下,露出清丽动人的侧颜,在绯红烛火下生出几许蛊惑,天生的美艳,连背影也叫人愣怔惊叹。
一眼望去,仿若是碧波万顷,杨柳拂堤,欣赏春日之明艳,盎然之景致。
枕清侧身,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少了故作伪装的娇憨,剩下的姿态叫人望而却步。
她微微侧头,笑道:“我不知道。我可是死在阿之奎前面,之后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话落,枕清不再言语,独留王闻礼一人坐在桌案前心神不宁地沉思,枕清走至远处,回头看了他一眼,唇瓣带笑,又轻飘飘移开。
窗翠侵影渺烟霏(六)
长安接连几日的大雨渐歇,青瓦屋檐一下一下、敲打着窗外绿芭蕉叶,乌云散去,天空的光线重复光亮。
云流大将军生辰将近,皇宫又是一阵好忙活。
云流将军是当今太后殿下的兄长,又有功劳在身,在朝堂上也是首屈一指的程度。
若说这朝堂有话语权之人,当属他和禹王。
不过禹王和太后的关系并非很好,因为世家崛起,为了平衡局面,也必须平平淡淡地维持着。
枕清今日穿着一身淡绯色的衣裳,清丽脱俗,面上带着若隐若现的面纱,冶容多姿,曼妙绰约。
王闻礼看了她一眼,自顾自上了马车,枕清当即也跟了上去。
“你今天可是我的下人。”王闻礼命令道,“下去。”
枕清听到这话,非但没动,甚至直接坦荡地坐在一侧道:“我到底是不是下人,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这还没到皇宫,有必要装模作样吗?”
王闻礼讥讽道:“孤男寡女,同坐一乘,你也不怕毁了名声。”
“我竟不知道王长史如此封建,同坐一处便是要毁了名声,那你日后可要离长安的小娘子远一些,不然各个都要被你毁了名声。”
枕清话音犀利一转,“再说,长安民风开放,包容并蓄,哪是别的小地方出身比得了的,王长史不经常待在长安,思想可能顽固不化,我也是能理解的。”
王闻礼面露不善,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
枕清神态平静,甚至对他嫣然一笑:“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出来。”
她生得明眸皓齿,朝人一笑,满目春风,仿佛无论多强大的怒火,都会被她浇灭,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历朝历代的诸候将相,会拜倒在女子的石榴裙下。
王闻礼也不计较了,反问道:“你是花椒吗?说话跟吃了炮仗一样,这般麻辣,怎么?我今日得罪你了,叫你如此?”
“王闻礼,很多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再搞其他的手段。”枕清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我的东西呢?”
这是枕清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竟觉得意外的好听。虽然声音不柔弱,但也不似男子那般强悍,隐隐约约的怒意更叫人觉得分外有情调。
“我不知道。”王闻礼坦然地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