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渡伸手抓住竺叶的长鞭,这才发觉腕上系了个红线。
竺叶抽回长鞭,鞭尾有一拍没一拍的打在地面上,她阴阳怪气道:“鸡鸣、狗盗、之、辈~~”
“欸,”她突然起了兴致:“你不会是个小结巴吧?”
年少的长思峰大师兄还没练就一身完全沉稳的气势,他被踩住了痛脚,面色一下涨红起来,声音也急了起来:“你才才是小小结巴。”
话语脱口而出,不是小结巴的少年道士绝望的闭上眼睛,耳尖涨得通红,只能听见自己快而急切的心跳声。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竺叶喜笑颜开,她学着装模作样·蒙眼爱哭·好为人师·小结巴的少年道士的语调,得意洋洋的掐着嗓子道:“才才不是是小结巴。”
长渡确实不是生来就是个小结巴的。
蜀山规矩,未满十六岁不得下山,已满十六岁要下山入世,游历三年。
长渡常年在山上清修,又因是大师兄,便与同辈接触更少,忽一下山,发现蜀山下口音同山上还是有些区别,他为了融入山下便开始学习山下的语言。
谁知长思峰向来天资异禀的大师兄于语言这一道上却笨得如同刚习字的樵夫,晕晕乎乎竟学成了现今的结巴模样。
若是让山上的长思峰子弟见了,必然不会再扎小人骂长渡,定会在他面前,争先恐后的学着结巴话。
长渡更不明白得是,明明眼前的少女才是异族人,但她的语言毫无口音,更衬得他像个异族人。
长渡苦恼的揉了揉头发,感受到腕前的拉扯感,他看向手腕上的红线,警惕又防备的看向竺叶。
竺叶眉眼一扬,她抱臂看着长渡,得意洋洋笑道:“放心,无毒。你现在是我家阿青的人形血包,为了避免你不守承诺,我用红线蛊缠住了你。”
竺叶一笑,露出面上两个酒窝,乖巧无害:“这一个月内,你别想着耍任何花招。”
“不然,”竺叶笑意盎然的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就会变成尸体哦。”
她眨了眨眼,想喊面前少年道士的名字,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想了想,有礼貌的补充道:“小结巴道士,你听明白了没有?”
她的面上露出两个酒窝,乖巧无害。
长渡阖眼。
他想,这样也好,便于他看管她。
若是她莫名其妙杀人,他定会开启绝杀阵,将她绞杀。
爱哭鬼
嘎吱一声。
是人踩到枯枝的声响。
竺叶警惕的望向不远处,却见在暗巷边缘来了个身穿素衣的女子,那女子一双含泪眸,身姿婀娜,这不正是午间被强娶豪夺的芸娘吗?
芸娘先是茫然的望了眼竺叶,似是想到午间的糟心事,又感激的朝竺叶一行礼,这才看向一旁的长渡,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长渡小兄弟原是在这儿,奴家见月上中天,长渡小兄弟还未归,恐小兄弟迷路,这才急忙寻找。”
她又看向竺叶,再一行礼:“谢女郎大恩大德,如若女郎不嫌弃,可请女郎来奴家中稍作歇息。”
竺叶的腰间八角铃铛轻微响动,她一手捂住八角铃铛,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此事。芸娘身上有蛊虫气息,但这气息微弱,并不像是在她手中,反倒像是无意中沾染到这气息。
竺叶确实是困了,她揉了揉脑袋,面上露出笑意,两个酒窝一溢,乖乖巧巧:“我碰巧无处可去,倒是谢过芸姐姐。”
这就体现了巫溪行硬让她读书的好处,虽说是硬塞给她的,但她好歹能扯出几句文绉绉的句子。
芸娘又是一行礼,她提着纸糊成的灯笼走在前方。竺叶和长渡跟在她身后,长渡看着消失的红线,心中不免生出些异样。
如火纯青的控蛊人下蛊,几乎是在一瞬之间。
若她想要杀人,自是如同探囊取物。
他真的可以,看管住她,不让她为祸苍生吗?
竺叶没空理会长渡的想法,她一手握住腰间的八角铃铛,亦步亦趋的跟在芸娘的身后。
芸娘的家在小里巷往南走最后一家,院子不大,靠近篱笆处有棵槐树,墙角缝隙无尘无灰,收拾得极为整洁,许是碰巧,刚好有三个房间,房间不大,仅有个木床,供人歇息。
竺叶并不是什么挑剔之人,面上酒窝一露笑意盈盈的谢过芸娘,收拾一翻,便蒙面而睡。
辰时一刻,她便睡醒了。
这全然是巫溪行的责任。巫溪行为了让她好好读书,将早醒蛊放于她的院中,每到辰时,早醒蛊便尽职尽责的开始鸣叫,竺叶试过将早醒蛊策反,可始终不敌巫溪行,便只能怨气冲天的起来练习内功心法和读书写字。
此时,竺叶下意识的想要拿起自己的鞭子去练习,手指刚一碰触鞭子,转念一想,巫溪行现在又不在,她赶忙将鞭子一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廓,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她没出息的有些高兴——这是自然,本来每日都要雷打不动怨气冲天的辰时起床,如今能睡到自然睡,这搁谁谁能不高兴?
但竺叶高兴的心情从听到长剑劈木的声音时,戛然而止。
她气冲冲的支起窗户。
晨风铺面而来,扫得竺叶发丝凌乱。
只见那不大不小的院子中立着个少年。
晨光熹微,看不清少年的面容。
他拿着长剑,正用蛮力劈着木柴。
穷苦百姓多早起,或侍农或挑担,这劈柴声混着其他声响,倒不显得突兀,但这声响正正好在竺叶的窗前——严重影响到竺叶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