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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1页)

我看非常好!贞筠恨不得当场欢呼雀跃,但被逼无奈,她只能掐着嗓子道:“妾身一切听相公做主。”

因演了这一出戏,贞筠既兴奋又害怕,夜间翻来覆去在塌上难以入眠。她心下道,当下最时兴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这可比话本还要刺激多了。如果假相公说得是真的,明天她们就要回去了。平日时时刻刻想走,真到了快走时想想还有遗憾,不过没关系,她可以让她再带她出去玩呀!

怀揣美好的期待,贞筠幸福地进入了梦乡,到了第二天时,她的好心情都没有减弱,一大早就吃了一碗豆腐脑和一个包子。到了中午时,她一面吃着阳春面,一面还安慰月池:“王督主也得去找空闲去请示圣上啊。万岁日理万机,哪能立刻就有回复,赶快吃面吧。”

月池点了点头,她刚刚草草吃了几口,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一惊下意识起身。驿馆的差役推开门,急切道:“李公子,赶快下来啊,有个公公来了。”

月池一时心如擂鼓,她忙随差役出去。贞筠不好跟着,只能在屋里干着急,不知在房间中走了几个来回后,才见月池回来。她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月池将手中装满银子的托盘抬高,强行笑开:“王督主真乃宽厚大度之人,竟然赐了我们这么多银两,还宽慰我们再耐心多等几日呢。”这老太监是不是有病!我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还不放我走!脑子是不是生锈了!

事实上,脑子生锈的另有其人。端本宫中,太子爷也正在用午膳。不知道是否是一报还一报,他将月池搞得食不下咽,他自己同样也是无心饮食,任由这鲜香劲道的麻辣活兔,色彩鲜明的胡椒醋鲜虾、味清色淡的清蒸鲥鱼等渐渐变凉。今日随侍他用餐的是谷大用。宫中规矩,为免玷污主子的食物,侍膳太监必须用头巾遮住口鼻,为此,谷大用只能心如油煎干着急,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菜色不都是爷喜欢的吗,怎么今儿个不动了。

自从上次谷大用替马永成拦住刘瑾之后,二人就彻底撕破了脸,平日只是在太子面前言笑晏晏,一离了太子驾前,二人脸上连半点笑意都奉欠。而刘瑾因着焦芳之事操之过急之后,更是搜肠刮肚,百般讨好太子,以期重新奠定他东宫大太监的地位。这下,眼见谷大用吃瘪,他焉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当下就唤魏彬来耳语几句。不多时,魏彬就捧着一只水晶双兽杯入内,其中的盛放的液体竟然呈胭脂般的酡红色,一近前就香味扑鼻。刘瑾上前道:“爷,想是这些菜色您都吃腻了,故而没有什么胃口。不若,您先进一盏果酒开开胃,再命他们去重做。”

这话一出,殿内所有尚膳监的太监都跪下请罪。谷大用在心里破口大骂,就知道这老东西一开口准没好事。

朱厚照兴致缺缺:“罢了,起来吧,不怪你们,是孤自己没胃口。”

刘瑾还要再劝:“爷是万金之躯,怎能不多加保重……”

朱厚照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把东西拿过来孤尝尝,待会儿去领赏就是了。”

刘瑾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将果酒让尝膳太监尝过后,奉了上去。水晶杯晶莹剔透,更显得酒色明艳如花,让人见之心喜。朱厚照抿了一口,酸甜过后的回味反而带着一丝丝的苦涩,既不过腻,还显得先前的甜蜜更加印象深刻。他挑挑眉:“这倒有点意思,这酒叫什么名儿。”

刘瑾忙答道:“这是御酒房的新品,名唤美人泪,因其色似佳人之貌,味略带苦味而得名。”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朱厚照动作一顿,眼前立刻浮现出当日月池跪在地上,晶莹的汗珠从她削葱般洁白滑腻的手指上滴落的情景。于是他噗得一声,一大口美人泪喷了刘公公一脸,这下变成了太监泪。

刘瑾:“……”

朱厚照恼羞成怒,还倒打一耙道:“这取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赶快命他们改了!行了,都撤了吧,孤没胃口!”

刘瑾:“……”

谷大用忍着笑,一把摘下头巾,忙命小太监们收拾,而他则殷勤地对朱厚照道:“爷,爷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奴才虽愚钝,但到底能帮您宽解宽解不是。”

朱厚照沉吟片刻道:“你说他说得话是真是假?”

这下轮到谷大用一脸茫然了,这没头没尾的谁知道是谁。而一旁刚擦干净脸的刘瑾却是立时明白,他可是看着王岳把情报送过来的。无论出于对李越本人,还是对他背后王岳的防备,他都得极力阻止那小子进来。

刘瑾思索片刻,上前道:“奴才以为,这是私下之语,应当是他的肺腑之言。”

“是吗?”朱厚照的眉头渐渐皱起,“不应该啊,他不该是这样的人才是……”

刘瑾躬身道:“爷,此人只是寻常之辈,不值当爷如此费心,天下出众的人多得是,咱们再择好的就是了,至于这个歪瓜裂枣,就让他回老家吧。”

朱厚照沉默不语,显然还在犹豫,而谷大用此时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在说李越!刘瑾这老东西,果然是老奸巨猾,他知道李越是王太监荐来的人,所以才百般阻挠。谷大用心知肚明,他不是刘瑾的对手,在他手下只有挨打的份,而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是不中用的。现下他已经把刘瑾得罪彻底,与其继续单打独斗下去,不如卖王太监一个好。说不定还能靠上东厂督主这棵大树,也好保住自己的饭碗。主意一定,他立刻开口道:“我道是什么事,爷何必如此烦恼,把他召进宫来试几天不就好了吗,如是个好的,那就让他留下,如不好,再赶出去就是了。”

朱厚照嗤笑一声:“你说得倒容易,文臣们岂会轻易干休。”

谷大用眼看刘瑾一脸惊怒,说得越发来劲:“圣旨一下,他们再不乐意也只能乖乖闭嘴。您是国之储君,天子爱子,想要什么不能呢,何必在此自苦,闷得连饭都吃不下?”

朱厚照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一扫先前的郁色,他在宝座前来回踱步:“说得对,说得对,孤是当局者迷了。他们再不高兴又怎样,我们天家才是天下之主。来人,备辇架,孤现在就要去见父皇!”

没人知道,皇帝与太子谈了什么,只知道两个时辰过后,圣上竟然不经内阁直接颁发中旨,点苏州李越为太子伴读。这一下打得一直蓄势待发的内阁三公措手不及,满朝文武一片哗然。而中了头彩的李越本人,当下连作为晚饭的阳春面都打翻了。贞筠当场就昏了过去,驿馆差役一面叫人来帮忙,一面笑道:“夫人这欢喜过头了吧!”

月池:“……可不是嘛,都要笑死了!”

第38章略试斯文经济功

外面绣得五色绮文,里面却包着一包稻草!

即便是在昏迷时,贞筠的两弯月眉也紧紧蹙起,似象牙的光洁额头上汗珠如豆粒顺着鬓角滚落。月池一面替她拭汗,一面苦思冥想。她从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被神明眷顾之人。如果上苍对她有一星半点的怜悯之意,就不会让她从和平安定的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五百年前来。她本以为贼老天折磨她十年已是够了,谁曾想到,还能有这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破事!它还敢再不公、再恶心人一点吗?事实证明,它当然敢。

贞筠终于被噩梦折磨惊醒了,她像一条脱水的鲤鱼,霍然起身,拼命挣扎。月池一惊,她连忙使劲按住她:“安静些,你怎么了!”

贞筠听到她的声音,空洞无神的双眼终于找到了焦距,她将月池的手攥得生疼:“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要不我们……”

月池急急掩住她的嘴,她挣扎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度的惊恐攫住了她的心神。月池双耳中也是一阵轰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思电转:“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们现在就给岳父大人修书一封,向他再求求情。”

贞筠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她呆呆地望着月池,仿佛成了一尊泥塑木雕。月池又将她按回到了枕上,和煦道:“睡吧,不要担心那么多,这按理说是大喜事啊,只要我好好表现,你所担心的那些说不定根本都不会发生。”

语罢,她轻轻地吹熄了烛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屋内一片黑暗后,她方死死咬住了被子,心绪翻滚,一夜未眠。第二天,她用冷水洗了洗脸,仍旧着那身雨过天青的衣裳,随来接她的太监入宫谢恩。

这次因一切已定,弘治帝选择在文华殿接见她与张奕。弘治帝一向是个随和的皇帝,更何况面前的两个少年与儿子的年纪相差无几。他开口勉励了几句,又各自赐了文房四宝和一套宫制新书。张奕与月池俯首聆训之后,又叩首谢恩。弘治帝笑了笑,示意他们平身:“免礼。对了,还有一件事,皇后体恤,不忍你们小小年纪,每日奔波,南三所处屋舍众多,正好收拾几间,让你们住下。”

张奕自然知道,这是他姑母为他而提,李越不过是个添头,即便他心里不大乐意,但也不能扫皇后姑母的面子,他当下谢恩。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动作慢上一拍的月池。一直沉默的朱厚照定定看着她,只见她跪下谢罪道:“多谢万岁与娘娘的恩典,臣感激涕零之至,只是臣惶恐,恐要辜负万岁娘娘的好意。”

萧敬与王岳眼底划过一道惊疑。弘治帝也有些讶异,他温言问道:“怎么,你是有什么难处吗?”

月池俯首道:“万岁容禀,臣已然婚配,拙荆方氏此次也随臣入京瞧病。因奸人陷害,岳父误解,岳家迄今已将拙荆除名,拙荆为此日夜忧惧,惶恐不安,因此已抑郁在心。臣有幸得入东宫,拙荆却因己声名有失,不喜反愁。臣担心若臣长久在外,她独自在家,会出什么意外,故而冒死恳求万岁,允臣朝入暮归。”

弘治帝自己就对皇后极为尊重,听了这番话,不仅不觉被冒犯,反而还心生认同,觉此人果然有情有义,他微微颌首道:“此乃人之常情,朕岂有不允之理。只是,你新入京城,又无亲朋,可有住所?”

月池心下讶异,她这番话就是为了将贞筠昨日的失态圆过去,怎么听皇帝的意思,他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般,莫非根本没有人监视她?还是说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圣驾面前,月池只得按下疑惑,先行道谢后又摇摇头,王岳在一旁道:“万岁放心,此事交由奴才来办,必定妥妥当当。”

弘治帝点点头:“甚好。”

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一直待着这儿看儿子上课,安排好一切后,他就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低声道:“别忘了你答应父皇的事。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食言而肥。”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朱厚照更恨得咬牙。弘治帝之所以会突然改变主意,自然是由于朱厚照的保证。太子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答应了父亲许多条件,包括自此改了身上那些毛病,尊敬师长,勤于功课等等。不过幸好,他留了个心眼,他是以李越为承诺的:“如果儿臣违背承诺,李越就任您处置,是痛打一顿,还是赶出宫去,都随您高兴。”

人在紧急状况下的状态是最真实的,李越自己失态摔碗,他老婆先吓晕再惊醒说得那些话,都无一不表明,他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这个江南庶民岂止是不想入宫,简直是畏他如蛇蝎,为此甚至不惜冒着被诛九族风险,甘犯欺君之罪,绞尽脑汁避免来到他身边。朱厚照自出生以来,一向是众星拱月,人人捧着宠着,从未被人如此嫌弃厌恶过。

太子先前看重李越,是因他有胆有智,再加上大臣阻挠,益发起了逆反心理,之后非李越不可,是觉此人颇有城府,他有心与之一较高下。可现在,本以为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手,谁知轻而易举就击败。似太子爷这般不愁乐子的人,对有趣之人、物就像对数学谜题一般,未解开时日思夜想,一旦得到了答案,也就立即失了兴致。特别是对李越这样的不识抬举之辈,既然不配做他的对手,那就只能做个死人。依照他往日的脾气,早应就将他杖刑一百,丢出宫去。可偏偏这小子运气好,刚好赶到圣旨刚下的时候暴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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