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四人吞食了孟章手上的药,过得不久,便觉身上的内力有所恢复。
阿元坐在桌前,往那老木头桌子上狠狠敲了两记道:“店家,店家,我们的晚食还不给上么?”
阿元话音方落,另两记克制轻缓的敲击声也响起来,是王宗在敲榆木做的店前柜台。
“店家,该让我们落宿了。”
王宗此语一出,不光阿元与江玄,连身后的孟章、管辽、鄂泰也俱是讶异得张口难言。
此时,李大哥眼疾手快腿脚也利索地窜了出来,在大厅中扯着破锣嗓子高喊:“掌柜的,马掌柜的?马老二!快出来!给我们贵客来间上房啊!”
那马掌柜慌忙从后厨哆哆嗦嗦出来,哆哆嗦嗦道:“这……这……本店……本店……已经客满,还得让贵客移……移……”
李大哥没好气道:“移什么移!就住你们这儿,客满了把你们的主人房腾出来,你和嫂子睡我们家去!”
马掌柜拉过李大哥悄声道:“这些人,我哪个都不好得罪,哪敢让他们住一处。”
“这都化干戈什么帛了,你没听见吗?放心放心,我这贵客上头有大人物罩着,刺史大人呢,他们这些大身份的人,就算在你店里打砸了什么,也照赔不误,再者说,还有我们衙门,你怕什么!”
李大哥越说声响越大,马掌柜的见他如此说,也无法,只得朝后厨喊:“伙计,伙计,都出来吧,干活!”
此话一出,先蜂拥出来的倒不是伙计,而是方才坐了一厅堂的食客,他们有的呢,还心有余悸地坐下来吃刚才的饭,有的却是连饭也不敢吃,就此出了店门回家去了。伙计一看,还剩下了三桌客人,赶忙来招呼阿元一桌:“客官,方才点的菜还照旧上?”
江玄道:“荤腥的不要,其他呈上来吧。”
王宗那边,掌柜的也犹犹豫豫终于替他登了名姓,让伙计领着他上楼去。
王宗经过楚青鸾身侧,她眼也未抬,筷也未停,同阿元一副姿态,细嚼慢咽。
王宗停了脚步,清清嗓道:“青鸾姑娘身上还有伤,孟章,把咱们的金疮药……”
“不用了。”阿元目光流泻,一脸晶然,“王公子忘了,我们是药商,旁的没有,药还算齐全。”
王宗闻言,亦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抬脚去了。
楚青鸾搁下筷子,饭桌上沉寂了下去。
望着王宗的背影,掌柜的先是舒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60四大宗师(一)
老谈的书场,仍是人头攒动、唾沫横飞的所在,说书人还未上场,底下的听客已自顾自地嘚啵起半吊子书来了。
“唉唉,说这一月,老谈要讲这南楚武林的四大宗师呢!这姚馥兰,经国之侠;凤雏生,名士之侠;满寒空,鬼绝之侠;温晚,浪子之侠……你们说,他先说哪一个大侠?”
“那还用说,肯定是姚大宗师姚馥兰!他为国为民,舍生忘死,当年若不是他随新登位的怀安帝出征,一人独战北狄万人阵,吓得北狄人胆战心惊,哪来今时咱们的太平日子过!”
“他可是战死了!况又是个在朝做官的人。”
“战死又如何,哼,他若知道当日之死,换来你这样心卑意劣的人茍且偷生,指不定会不会从南都王陵里爬起来呢!”
阿元闻言,不由朝江玄转过脸去,问道:“为什么姚馥兰能葬在王陵里?”
江玄还未答,见阿元眸光泠泠一转,脸上不悦道:“他也来了?”
原来,王宗同孟章二人,也举步迈入了这说书场里。
楚青鸾淡淡道:“咱们能来,他自然也能来。”
江玄板着阿元的小面孔,稳稳当当对住了自己:“这姚馥兰为国身死,怀安帝题为‘侠之大者,国之重器’。特许他侠骨入葬王陵,为后世代代瞻仰。”
江玄话音刚落,楚青鸾便看见他们两夫妻脸对脸的面孔之间,又杂入了一张小小面孔。
小谈仍是露牙见齿的笑:“两位恩公和青衣姐姐也来听书?”
阿元轻挣开江玄的手,转而对小谈道:“可不是嘛,来听书,一会儿顺道将昨日欠你的饭还清了。唉,我们来听书,是不是不花钱?”
小谈眉头一皱,眼睛一眨,笑道:“是恩公就更得多花钱照顾我们书场生意了!恩公的钱财,被别人赚走了多可惜,不如都留给我小谈赚。”
阿元笑:“行啊,这顿饭也不去别家吃,也留给你赚。”
小谈道:“好嘞。您看好吧,谈家美食,那不是一般二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既然您出了饭钱,这顿说书钱,我便替您免了!承惠二钱银子!”
阿元皱皱鼻道:“你这贪财小鬼,二钱银子?上次你说的那家最好的酒楼也不要这么多银子吧?”
小谈眼道:“怎么不要?上次那顿,二钱五分呢!”
旁边有人揪着小谈问:“小谈,你爷爷呢,还不出来说书?”
“小谈,他今天说的哪一个大侠?是姚馥兰吗?”
“我想听凤雏生,名士风流天下知,琴棋书画四一绝。听说他便自号‘四一绝’居士!称那身天下闻之骇然的武艺为居士小技耳。”
“不,要听就听满寒空,人家是‘鬼绝之侠’。听这名号,故事一定惊险!武功招数一定奇得不得了!”
“不如先讲温晚吧。听说这位温大宗师,出身名门,却养成浪子之性,偏又生了一张风流俊俏的脸,多少江湖侠女、名门闺秀见之心折,惹出好大一笔情债。啧啧!”
众人正争论不休,却见那说书台上终于出现了老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