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阮眨了眨眼,这晋祥对她是否太过恭敬了些,难道王府中人都是这般有涵养,却也没来得及细究,便见晋祥指着窗边铺着软绸的竹榻说道:“阮夫人请坐。”
楚清阮微微福身当窗而坐,明净的日光在她身上洒下点点金光,乌发雪肤,眉宇间泛着淡淡愁绪,一双眸子却透着坚毅,嘴唇泛白也难掩绝丽容光,晋祥心神微动,难道王爷喜欢的是这种柔弱清婉的女子。
不由愈发认真地说道:“有劳孟太医了。”
孟白敛含笑看向她,“不知夫人伤到了何处?”
晋祥正想说该是后背,却听楚清阮说道:“有劳太医了,妾身应是右手腕脱臼了。”
孟白敛微微颔首,“臣要察看一下夫人右手。”
待楚清阮点头后,孟白敛便不敢有丝毫遗漏地仔细检查起来,看到她手腕处的一圈红痕时明显一怔,又探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松了口气,“夫人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外伤压迫加上脱力所致,接上即可,不过会有一些痛。”
“有劳孟太医。”楚清阮温声颔首。
“夫人忍着些。”孟白敛话音刚落,“咔”的一声,便已将腕骨正了回去。
楚清阮看着自己已然接上的手腕,知道这孟太医医术确实是极高明的。
孟白敛缓声叮嘱道:“夫人手腕的伤敷了药后便没有大碍了,至少一月内不要再用力即可,只不过臣方才搭脉发现,夫人已然积劳成疾,积郁于胸,气血两亏,是不是每日睡不醒、难入睡,每日没有做什么事便觉疲惫不已?”
楚清阮点了点头,从她到京城来的这一年以来,这症状便一日比一日重,此时也有些紧张地问道:“可算严重?”
“若长此以往定会影响寿数,所幸夫人年纪尚轻,这些时日务必好生休息,臣再开个方子,把身子调养好便是了。”
“多谢孟太医。”楚清阮愈发真心实意。
“臣开些外敷内服的药,夫人记得用。”
晋祥在一旁应道:“老奴这就着人去抓药。”他虽然不知道王爷对这女子到底是何态度,但只一点便让他不敢轻视。
她住在日暖堂。
孟白敛开完药后再次沉吟道:“不过,臣观夫人身上似乎还有别的外伤——”
“不好了祥伯!”季朔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门口,声音急切慌乱,“王爷晕倒了!”
什么,王爷晕倒了?晋祥脑中瞬间一片眩晕,所幸被身旁孟白敛及时扶住,回过神后急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孟白敛看着神情焦急的季朔也是心中一沉,若今日段骁出事,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季朔连声说道:“祥伯你们前脚刚出去,王爷便把我们也赶了出来,可我们才刚出门便听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我们冲进去一看,发现是王爷晕倒在地,唇边还有斑斑血迹。”
孟白敛皱眉道:“方才王爷那般从善如流地让我们来日暖堂,想必是预感到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晋祥转头看向楚清阮,眼神骤然凌厉,“敢问夫人,方才和王爷在月阳宫中时,可有发生什么?”
王爷为何会让这从未听过名讳的女子住进日暖堂,还在她走后便晕了过去,而听到王爷晕倒的消息时,她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淡淡的讽刺,淡到若不是他久在宫中极擅察言观色,根本看不出来的程度。
楚清阮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脸色依旧淡然。
她能说什么?她只想说,这段骁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装晕博同情。可此刻要紧的是要将晋祥的询问对付过去。
当下微微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已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嗓音凄婉:“大人,您认为妾身和王爷独处,能发生什么,你们在门口不都听到了?”说着眼眶微红,竟是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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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阮本就长相清绝,此刻盈盈润湿的眸子和轻颤的睫毛,显得整个人格外清冷倔犟。
晋祥脸上的质问倏然一僵,哪怕见惯了后宫佳丽心中仍诡异地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也是,相比起王爷,眼前这个女子称得上柔弱,在这王府中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此时一旁的孟白敛已然收拾好药箱,晋祥担心段骁便也不再纠缠,急声道:“有劳孟太医。”
楚清阮眼眸暗了又亮,电光火石之间下定了决心,“妾身也一同去见王爷。”嗓音像是雪山顶的冰莲,清清冷冷,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憎之心。
段骁既然“晕倒”,那她作为他的侍妾,似乎无论如何都该前去探望。
却不想晋祥冷声拒绝了。
“阮夫人您今日若没有要紧就在此歇下吧,”晋祥指了指屋外站着的两排丫鬟和侍从,“若有事尽管吩咐这些下人去做。”
安顿好楚清阮后,晋祥步履如飞地向外走去,好在日暖堂就在月阳宫的正后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赶了回去。
季阙已将段骁抱到了床上,四下仆从也已驱散。
三双眼睛紧张地看向正在把脉的孟白敛,“孟太医,王爷这是怎么了。”
孟白敛久久没有应声,剑眉紧蹙,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一颗颗沁出。
他到瑞王府已然三年,这三年里他无数次想要替段骁看诊都被拒绝,他作为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医正,却被要求日日替囚犯治伤。今日还是第一次替段骁诊脉。
可这一号脉,他悬着的三年心终于沉到了底谷。
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瑞王,竟然有如此多的沉疴暗伤,外表看上去一如常人,内里却早已被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