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从水车的渡槽上哗哗往下流。
如果不去干预,这水灌满第一块稻田,自然而然就会溢出田垄,流到下一家。
可第一块田的持有者,担心自家后面的田灌溉不到,于是提前在别人家的稻田里,挖了一条深深长长的小沟。
也就是说,排在第二层的稻田将得不到一滴水,第一块稻田的水灌满之后,水只会从这个小沟流到第三块。
那第二块稻田的人家当然不同意,按照顺序,这水就得到他们家了。
可有人不讲武德,不但在他田里挖沟,让他家的田继续干旱,挖的过程中还压死了一些稻子。
一个年过半百,头花白的老头子,指着刚挖完了沟的人破口大骂。
“赵老八!你住手!”
挨了骂的赵老八讪讪地住手,他眼珠子转了转,又想跟老头子讲道理。
扯着嗓子就说道:“我说李大爷呀,反正你家这块田排第二,随时都能吃到水,不如先紧着我下面这块。我这些日子忙着下豆种,没来得及浇水,这稻子眼看着马上就要枯死了呀。”
老头子冷哼一声:“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这水该流到哪儿就是哪儿。你这样干,我家这块田哪里留得住水?你特么黑心肝的!”
赵老八闻言,也不甘示弱:“你个老不死的,小气吧啦!”
“你个王八羔子,你丧良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闹开了。
这样闹的不止他们这两家。
有些人是才接到消息的,过来一看,四处就闹开了。
江藏处理完,早就回去继续搬水车了,只留下林微和几个孩子,在这里看着水车的运作。
因此,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林微就在这里。
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一个个拿着铁锹把上一家的稻田,挖出深深的沟子,都想等水到了先紧着自家的稻子。
李三灿去打听了一趟,回来路上脸色十分难看。
“老三,这是咋啦?”林微看着他的脸色,还以为他也挨骂了。
不料李三灿踢了一脚旁边的野草,愤愤地说:“是有人在抢水!”
随后,他说那些人的行为,说话过程心情明显很差,仿佛被抢水的是他自己。
林微脑海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原来当年李三灿跟着两个哥哥种田时,也遇到过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人。
汇报完,李三灿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娘,那些人太坏了。这水是源源不断的,本来就很快灌完完所有稻田,可那些人为了争先,竟把人家好好的稻田挖坏了!”
他仿佛想起了那些年,被村里人欺负的日常。
“那,你觉得应该要怎么做呢?”林微循循善诱。
李四灿静静跟在后面听着,但他没什么情绪,因为他没种过田。
李五灿更不用说,他嘴里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好奇地看着水车运转呢,根本没注意这边的事情。
李三灿愤愤不平道:“自然是水该流到哪儿,便是哪儿,他们这样挖人家的稻田,不但把人家的水榨走,更把稻子弄死,缺德!”
稻子本就薄产,一排稻子怎么也够普通人家的额一顿吃食了,他看到稻子被挖死,心疼坏了。
随即,他又蔫蔫儿低下头:“可是,我不知道该咋办。”
林微摸摸他的头:“这个世上的人,本就是不一样的,有人贪心不足,有人欺软怕硬,有人想占便宜。所以,我们要用律例和法规来约束他们。你现在回城,喊一百士卒过来,亲自去维持你认为对大家都好的秩序。”
李三灿闻言,顿时双眼放光。
对呀,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欺负还不敢说出来的小可怜了。
他是娘亲的儿子!
娘亲是这渝州的主!
现在,别人都要称呼他一声李小将军!
于是,李三灿重重点头,然后不自觉站直了身体,雄赳赳气昂昂地蓄力、‘咻’的一下,风一样跑了。
就好像,他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拯救年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