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抱着她骤然哭泣,就连自己的眼角竟也不自觉的落下了几滴泪。
少女清瘦的轮廓在人潮中明晰,却又如同月色透过影纱模糊不清。
短短两日,度日如年,春水不生,月色破碎在清冷的深秋。
她裹着绒衣从周府的大门顺着青石的轨迹,手指尖传来的不仅是凉意,还有她与家人在此度过的青葱岁月。
枝头的最后一簇桂柳掉下,也预示着她即将告别曾经顽劣的自己。
午后清晨,邑都城中,笙箫奏凤凰,鼓乐齐鸣迎佳宾。
她坐在婚轿中盖着红盖头,那喧闹的氛围却不近于耳,她掀开帘子看到阿母泪流满面却又力不从心。
天家圣旨,岂敢不尊。
“苒苒是阿母对不住你”
“阿母放心苒苒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对镜花黄,从此,她要忍得了冤枉,见得了肮脏,这世间再不是周府那家温软的床第,总要学着长大。
泪珠是断了线的委屈与隐忍,指尖陷入红艳的嫁衣,眼前一片荒芜。
谁知前方一阵骚乱,似是有人跌倒在地,她连忙踏出轿撵,伸着头张望。
采莲在一旁焦急的将她的盖头放下,呜咽着着说:“小姐这不合规矩”
她又被蒙上了那层枷锁,只听得那马蹄声愈来愈近,恍然间似乎近在咫尺,扑面而来的杉木味道是她从未闻到过的。
腰间一热,她跌进了不知何人的怀里,盖头掩饰着慌张的眼神,晃晃荡荡的缰绳摩擦着她的嫁衣。
“抱紧我。”
是他,那日在周府前救她母女于水火之中的男子。
她不知为何心安,远处高楼朱阁,红墙金瓦皆逊色,两人在风里奔跑,一起忘却昨日。
再次睁开眼,鲜红的嫁衣与那周边葱绿的树丛格格不入,她紧张的攥着衣角不敢看来人,朱唇微启:“公子公子是何人?”
“魏舒玄。”
魏舒玄,她那日将这名字刻在了心里,却也没想到就这样,记了一辈子。
“谢谢你魏公子”
她扭捏的鞠躬,模样倒是可笑。
“你不问我为何掳你?”
她缓缓低下头,她知道为何。
昨日夜里,她看到阿母急匆匆地跑出府门便好奇跟上,听到了那番话。
“那日魏公子救我二人,我便认出您是儿时在我周府门前讨粥的孩童,您是性情中人,知恩图报,并非流言所说,暴虐不堪。”
“那远东染铺梁才,我曾打探过,花天酒地,绝非良婿之选。”
“我云惜时此生并未求过人,这些天日日咳血,自知命不久矣,如今意苒无人庇护,她还是个婴孩心性,嫉恶如仇,若是嫁入梁家,定会苦不堪言。”
阿母双膝跪下,她也曾是贵家女郎,此刻却卑微如蚁。
“夫人所求是什幺?”
“求您将她安置邑都城外,寻一花间草屋,只求她一生安乐逍遥。”
男子背过身去,长发青丝飘摇而起。
“其他我可应你,唯有此事夫人请回吧。”
“求您了”
那重重的一磕,将一生的尊贵都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