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才出不久,又隐入云层,宫女背光而立,神色模糊。青罗问:“袁家劝三皇子自行了断?”
宫女唇角掠过嘲讽的笑意,“不错,袁家以为三皇子犯下大错,若等圣上处置,必是要他死,三皇子先行一步,反倒可博得一点怜惜,平息圣上怒火,死后留得体面。”
青罗将手中的书卷合上,父皇若当真怜惜,又怎会因袁淑妃骂丽妃两句便将她逼上绝路。
“三皇子答应了?”
三皇子并非坐以待毙的性子,想必不会因旁人几句话便被说动,何况事关生死。
“原也不肯的,袁家提起了娘娘,”宫女顿了顿,叹道,“三皇子一向孝顺。”
青罗起身下榻,抚平裙上的褶痕,一面望着庭院里一树繁密的紫薇,相较于二皇子,她这三哥的确心思更细腻些,更体恤母亲。
“圣上痛惜三皇子的死,因此怪罪袁家,所以袁家本就如惊弓之鸟,不会顾及娘娘,便是求救于袁家,袁家也只会劝她就范,一人生死在阖族荣辱面前算不得什么,娘娘生为世家女,常是身不由己。”
袁淑妃想必早已料到袁家的立场,是以王栖恩一走,便遂了皇帝的意。
青罗收回目光,暗自喟叹,三皇子活着,父皇要他死,兴许还会趁机铲除袁氏,以绝后患,一如林家,他死了,又是死在袁家手上,父皇了却一桩心事,有闲情扮起慈父,怪袁家害死他的爱子。
着实可笑。
青罗扶着腰,重新在榻上坐下,抬眼望着宫女,她来见她,断不会只为与她说这些。
宫女这时方才道明来意:“奴婢为杨婕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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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求见公主是受杨婕妤所托,杨婕妤想葬得离淑妃娘娘近些,临终前吩咐奴婢来求公主。”
青罗眸底讶然,杨婕妤已离开袁淑妃宫中,袁淑妃的旧人还肯为她周旋?
“杨婕妤并不认识我,为何会想到求我?”
宫女坦诚道:“一则能办成此事者不多,杨婕妤识得的贵人又少,再则杨婕妤深信公主心善,或可怜她一片忠心,成全她的遗愿。”
青罗愈发诧异,杨婕妤依附于二皇子虽是在袁淑妃死后,算不得背叛,可若说一片忠心,也有几分勉强。
她随即想起二皇子如今的遭际,一个荒谬的念头倏然闯入脑中。
那宫女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波澜不兴道:“二皇子害死三皇子,淑妃娘娘含恨而终,幸而有杨婕妤,豁出性命也要帮娘娘报这个仇。”
青罗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杨婕妤并非另寻出路,而是为了袁淑妃,接近二皇子,便是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
宫女依旧语气平淡:“淑妃娘娘对我等有恩,若非娘娘,奴婢早已被欺辱至死,杨婕妤势单力孤,胆小柔弱,是娘娘一直护着她。”
青罗暗自纳罕,杨婕妤的确可称忠心,禁中有此等重情重义的女子,实不多见。
“你不怕我将你方才所言转呈圣上?”
宫女不慌不忙道:“奴婢死了或是宁死不认,公主便空口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