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了,他们都没有回家去,在自己住过的小院留宿一晚。
沈衍易接到夏哲颜的眼神示意,与他一同走到廊外。
夏哲颜说:“当时你央求殿下救苗岫澜,苗岫澜如今是替殿下做事,你知道吧?”
沈衍易摇了摇头:“从那之后他便没有再与我说过话。”
夏哲颜思索了下,“也是,他爱慕你,却被同样爱慕你的宁王殿下给救了,从此还要仰仗宁王,我若是他,也撑不住残存无几的尊严,厚着脸皮来与你亲近。”
沈衍易无话可说,在书院时他疏远苗岫澜是因为一视同仁,不跟书院里任何人亲近。
但后来他跟苗岫澜一同去庄子散心,一起喝过茶,他记着苗岫澜的好,也有拿他当好友的心思。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他难免觉得惋惜,记忆中的苗岫澜意气风发,自信昂扬。
金榜题名,一朝入朝正四品,风光无限荣耀无边,短短多少日就成了阶下囚,没有人比苗岫澜更知道自己多冤枉,罪名多牵强。
偏偏无能为力,最后还要靠皇室搭救,深刻的体会了皇权的力量,以及公道的可笑。
沈衍易低头落寞道:“我明白。”
“这也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殿下的错,我能作证殿下从未对他发难过,以殿下的身份,若这样做便太卑鄙了。”夏哲颜解释。
“如今朝臣各自站队,皇上反而愿意亲近苗岫澜这个刚入仕的年轻臣子。”夏哲颜说:“近些日子皇上经常召见苗岫澜,甚至问了苗岫澜该给你什么官职,听他说,皇上还记着你之前围国库的果断和机敏,有些担心你帮着殿下翻云覆雨。”
夏哲颜笑了笑:“但他不知道,如今苗岫澜是咱们的人,算计来算计去,自以为谨慎的将你安排到了中书,让苗岫澜看着你,但还是未拟定官职。”
“好…”沈衍易面色复杂:“或许陛下早就知道我与苗岫澜是同窗,故意用他来激怒殿下?”
夏哲颜闻言一怔,随即噗嗤一下,安抚道:“不会有这种可能,咱们王府的事若是不想要宫里知道,宫里也没那么容易听见风声。”
见他笃定,沈衍易便点了点头,目送夏哲颜离开。
次日一早又是不上早朝,夏哲颜虽然受了伤但是却没时间休息,一早要进宫一趟。
沈衍易昨晚失眠了,慕靖安醒过一回,见到沈衍易正在摆弄他那柄扇子,手指在扇面上轻轻的抚着。
慕靖安从他手中将扇子躲在,将他翻过来抱着,沈衍易也没说什么,顺从的往他怀里一钻,窝在他颈窝不动了。
但是慕靖安能感觉出来沈衍易并没有睡着,偶尔会在他怀里小幅度动。
早上起来的也很早,沈衍易来王府后伤了身子,基本没有早上能早早醒来的时候,慕靖安觉得他应该是一夜没睡。
夏哲颜用了早膳要走时,沈衍易也跟着起身,“夏大人受了伤,不如我随夏大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慕靖安一头雾水,且有点不乐意:“你照看他做什么?”
“夏大人为你做事。”沈衍易说:“我当然要照看。”
慕靖安笑了下,明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事不告诉自己,但这句里外分明的话取悦到了慕靖安。
慕靖安点头:“行,那你去吧。”
想了想又叮嘱夏哲颜一句:“你照看好衍易。”
夏哲颜看了眼沈衍易,以他的修养并没有翻白眼,出去的时候还在心里怨道,不是说照看我么?怎么到头来又成了我照看他。
夏哲颜也没有问,到了宫里沈衍易与他分道扬镳,依旧也没有问。
沈衍易正好看到了苗岫澜,“苗兄。”
苗岫澜很局促的看了他一眼,沈衍易走上前来:“你跟你顺道,正好路不熟,万幸遇到苗兄了。”
沈衍易的客套话说的也很生疏,但苗岫澜朝他笑了笑,虽然依旧很局促:“那便一起吧。”
“话说…”沈衍易问:“我在宫里与你走的这么近,皇上知道了会不会…”
“没事。”苗岫澜说:“越是避嫌反而越惹皇上怀疑,反而我与你走的近些,才显得我有预谋接近你。”
沈衍易见他放松了许多,“苗兄说的有理。”
苗岫澜感觉周身舒服了多少,问道:“你进宫做什么?”
“知道我分到了苗兄眼皮底下,所以来看看。”沈衍易沉默片刻:“顺便打听一些放不下的事。”
到了地方苗岫澜有事务要忙,但也不缺正在偷闲的官员,沈衍易主动与之说话,对方像是好不容易有了点意思,对沈衍易可谓是知无不言。
沈衍易听了好半天,时而状似无意的问几句,但始终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人说够了,忽然问他:“沈大人,若要打听也该打听你父亲才是,怎么反而对濮兴怀好奇?”
沈衍易眨了眨眼:“我,只是看过濮大人的《仕志》,佩服濮大人的为人。”
“好新鲜。”那人笑笑:“这里的人生怕受到牵连,被怀疑与他有勾结,都是直呼濮兴怀,多长时间没听见有人客气的称一句濮大人了。”
沈衍易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晃悠了半上午,相禾突然过来了,对沈衍易说:“沈大人,进宫怎么不去拜见圣上?圣上颇记挂您呢。”
相禾倒是神色平和,不见脸上有多少敌意,但沈衍易知道皇上是来者不善的。
可在宫中没有办法,又不能抗旨,沈衍易便同相禾去了。
崇泽宫比从前更安静…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冷清,沈衍易茫然四顾,愈发觉得大厦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