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韵时没有当着裴若望的面问,随便敷衍几句便与他们分开。
今日是寿王主持的秋猎,少年人们争先恐后,围追猎物,想要拿下头名,好在寿王那里留个印象。
崔韵时早已尝过功成名就的滋味,对那些已没有太多的执念,也不再需要以此证明自己。
从前她会觉着,若是没有出人头地,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便是对不住她自己。
如今不一样了,她偶尔也想活得自在一些,今日便不与大家争猎抢风头了。
她将枣红马骑到湖边,下马牵着它,让它尽情地去喝水。
她记得今日井慧文和白邈都在,等会她再去找他们好了。
湖边的山林里传来说话声。
裴若望惊讶道:“你怎么不射啊,那只狐貍又不远,你一箭就能取了它的狐命。”
“杀生有损阴德,我不想做这样的事。”
“啊?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突然开始这般心慈手软了?你早说你不射,我来射,我要给盈章攒几件狐貍皮,拿来做个围脖。”
裴若望:“你干什么去,你怎么了,真生气了?我不射狐貍就是了,你变得也太快了,以前从你眼前过的猎物哪有能跑掉的,你猎得比狗都欢,你现在一下子立地成佛,我还没习惯啊。”
谢流忱:“我没生气,你别多想。”
崔韵时站在水边,看着身着华服的青年面容冷淡地下了山坡,从她面前经过,没对她抛来一个眼神。
崔韵时本不该管他,可是他好歹也帮她干净痛快地死去,让她少受许多煎熬,她似乎也该帮他一个忙。
比如问他为何这样古怪,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她骑上马,赶到他面前:“谢流忱,你怎么了?”
这句话出口,他像被鞭子抽到了似的,整个人颤了一下。
崔韵时此刻和裴若望一样迷惑不解,谢流忱却仰着头看马上的她。
“你记得我?”
“我不该记得你吗?”
谢流忱几步跑到她马旁,眼睛湿漉漉的,他握住她的缰绳,道:“你先下来。”
崔韵时迟疑着下马,谢流忱攥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湿热传递到她手里。
他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想要忍住,却只是让出口的声音越发变了调:“你服毒之后,有觉着疼吗?这药对我不起作用,我也不知真吃下去后会是什么感觉。”
“我不疼,一点都不疼,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就在马背上了,总之……感觉就像眨了两下眼睛那么快。”
崔韵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有一瞬间,她感觉到谢流忱是想要抱她的。
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只是隔着衣袖,紧紧握住她的手,任由眼泪长流。
而后崔韵时才明白,原来对她来说只是闭眼再睁眼的新生,对他来说,却已经过去三世了。
崔韵时难以想象自己等任何人等三辈子,三辈子都够她成三回以上的婚了。
干等着做什么,再如何也不能苦了自己,当十几辈子处男难道会获得什么与众不同的能力吗?
她很想劝他放弃,但看他哭得这般凄惨,觉得还是别贸然用自己的行事作风去要求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