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弋被迫压向被面,窒息感让他胸腔急促喘息,却没有挥开青年的束缚,只是低声喊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戚容并不应答,手上力道丝毫未减。
在黑暗中一切情绪都无所遁形,他掩饰不了自己的感情,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愤怒,在盛大的黑色深渊中,又都消弭无声。
静默片刻,魏弋沉重地喘息了两下,低哑地开口:“阿容……”
“没有别人,是我父亲打的。”
戚容一点点松开了手,他维持着坐在魏弋腰后的姿势,没有动,良久才探出手,轻轻地碰上魏弋背后的伤痕。
“疼吗?”
魏弋在他手刚碰上来就哼唧了两声:“疼,阿容轻点。”
戚容收回手,复又重新落回去,指尖用了点力道,按了按那在月色下青紫的淤痕,魏弋下意识颤了颤,却被后颈上那只手按在原地动惮不得,只不过反应真实了些,粗重喘息搅动了寂静空气。
哪怕知道他的反应都是装的,可依旧会控制不住地心疼,戚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阴郁笼罩上来。
魏弋被压制着,手脚都碰不到背后的青年,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有些慌乱,克制不住地小声请求:“阿容,我想看着你的脸,换一个姿势好不好?”
戚容没回答他,只是过了片刻,从他腰后起身,按亮了床头的壁灯。
房间内光线亮了些,魏弋坐起身,抬手挡住眼睛适应光线,未聚焦的视线中,青年的身影从床边离开,他一下慌了神,起身移到了床边,“你要去哪里?”
戚容偏了偏头:“拿药箱,给你上药。”
闻言,魏弋便乖乖坐了回去,还贴心地将整个上衣全部脱了,整齐叠好放置在一旁。
戚容回来时,便见到魏弋盘腿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他,双眸被暖光照得很亮,几乎能看到他背后不停晃动打圈的尾巴,有些期待的样子。
像只小狗似的。
似乎被自己联想逗笑,戚容唇角带上些浅笑,随手将医药箱放在床头,便坐在了魏弋身边,抬手推了推他裸|露的肩头,示意他转过身去。
魏弋听话地转过去,拿后背面对戚容。
壁灯的光打在那一起一伏的蜜色背肌上,随着他挺直脊背的动作,一点点将那纵横的几道淤痕照得清楚。
戚容探出手指碰了碰,指尖触到一片高于常人的体温。
随着手指停留的时间延长,肌肉开始紧绷,呼吸带动整片肩背快速起伏几下,那块状分明的皮肉含着蓬勃生命力,像是要吞掉他的手指。
魏弋垂头平复呼吸,几秒后偏头向后看,语调克制:“别玩了,我会有反应。”
这话中的含义十分明显,挑起来的火,总要有人灭掉。
戚容并不打算挑战这座经久沉寂的火山,果断收回了手,侧身去翻找药膏。
魏弋两手撑在腿上,静等了片刻,感到背后有冰凉的膏体涂抹在了自己后背,冰冰凉凉地,被一只手轻柔推开。
那凉意也好似浸润进了他心里。
涂抹药膏的动作重复进行,两人一时没有言语,房间内呼吸声清晰可闻。
手指擦过靠近腰间的那道青紫后,戚容才终于发问:“被什么东西打的?”
这痕迹形状很特别,像是棍棒,可戚容又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动手的人下手时没有留情。
魏弋沉吟片刻,不太想说这么丢脸的事,尤其还是在戚容面前,可架不住身后人沉默的压力,他到底还是低低地开了口:“手杖……”
戚容眼皮一颤,而后微微挑眉:“被那玩意抽了几下,你还能坐了十几个小时飞回来?”
魏弋面皮一热,情急之下就转身向他解释:“我太着急了,周殊晏在你身边多待一天我都不放心……”
他太清楚,戚容这个人就如蛊惑人心的荆棘玫瑰,爱上他再简单不过。
他离开前还在想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两人分开,如今不需要他出手,问题就已经要解决了。
哪怕因为要强行回国又惹了父亲大发雷霆,他也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话音落地,戚容并未应声,他视线向下,落在魏弋肩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魏弋顺着他的视线垂眼,看到了自己肩头早已痊愈的弹孔。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戚容已经轻轻摸上那道肉色的圆形疤痕,指腹沿着那伤痕轮廓描摹了一圈,轻得像是怕弄疼了他。
戚容没再纠结魏弋背后的伤,转而问起了眼前这道已经完全痊愈的伤口:“这是什么时候受得伤?”
魏弋喉结滚了滚,眼神落在戚容脸上,定住了,“两年前,我刚试着接手家族事务,收购没谈拢,被暗算了。”
手指向后移,又落在他肩头横亘的一条细长伤口,戚容视线跟着移过去:“这里呢?”
魏弋的眼睛始终粘在他脸上,嗓音低沉:“记不清了,或许是在餐厅,被掀翻的铁板划伤了。”
手指每滑过一处,戚容便问一句,魏弋一一回答了他,有些细小的伤口不知是何时造成的,连他自己都忘了。
魏弋这才发现,回到国内后的日子太安逸了,他已经快要忘了没有戚容的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早明白,在他公开继承人身份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会经历无休止的血雨腥风,他的家族既是庇佑,也是众矢之的。
想念戚容是他闲暇时唯一的放松,也是他寻求灵魂安定的归处。
戚容的存在早已随着时间的更迭深深烙印在了他灵魂深处,代表了他自由无虑的最后时光。
他怎么能不爱呢?又如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