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吸过毒,”孙大强像找到了同类似的,“我还知道,你以前在缅甸的时候,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这样的说辞对于一个缉毒警察来说,是极度的不尊重和亵渎。
江驰猝然站起身,对身边两个负责记录的实习生摆了摆手,朝门外走去,脸色如常,眼底却多了一丝冰冷:“讯问中止,过会儿再来问。”
实习生很少见到江驰满脸阴郁的样子,被江驰不容置否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应了声,于是快速地收拾起材料。
江驰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指堪堪触及门把手。
哦,原来尊严被践踏,是这样寒心的感觉。
身后孙大强猛然站起来,嗓子一提,用苍老的声音竭力喊道:“你就他妈是个条子!他们不记得你,我却记得一清二楚!当时就是你打落了我两颗牙,我这辈子都记得!后来狗哥把你的同伙弄死了,你个鳖孙为了逃命,答应狗哥吸毒!”
江驰站在门边,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
实习生是大城市的警校里过来的,听不懂滇城土话,稀里糊涂地看了一眼孙大强,又立马快步跟在他身后,扶了他一把:“江小江哥,他说什么了,您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啊。”
“没有,让他冷静冷静,过会儿再审吧。”
说罢,江驰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赫然站着两个穿检察院制服的人,礼貌地拦下他。
——“江警官,”检察院的人很快将他架进了局里的拘留室,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有群众向我们举报,称您在履职期间违规违纪,所以我们想同您了解一下情况——您是否吸毒?”
——“我没有。”
回忆中止,江驰面前的铁门突然被许愿大力推开。
“我说不用审了,那么惊讶干什么,”许愿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法医科的陆科长刚刚把毛发检测结果发给我,小于02纳克每毫克,阴性。”
江驰怔住,这才反应过来。
敢情许愿是掐好了法医那边实验室检验的时间点,才故意说是时间到了不用审,实际上他早就知道检测结果了吧。
第二卷:女娃
卷首语:因为我救过你,所以我不希望有一天亲手送你上公安局的押送车。
周善的案子步入收尾阶段,如果忽略刚刚那场闹剧,那么今天的支队其实算不上忙碌。
该到岗的早就到岗,没有人缺勤。
陆祁弄完了江驰的毛发检测之后转身就进了法医科的缝合室,打算给上回分局运来的那具自杀死亡的女性尸体做个缝合。
那是一具有过吸毒史的女性尸体,死因是割腕,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死亡超过四十八小时了,分局那边送过来做尸检,陆科长在这具尸体的胃内以及咽喉处提取到了微量毒品残留,通知家属之后才了解到,这个女孩儿今年只有十七岁,因为成绩太差,父亲迷上了赌博和酗酒,欠下了一屁股债,十七岁的女孩儿只能常年辍学打工,生前在一家台球俱乐部里当服务员。
女孩儿的妈妈说,女孩儿是被人骗去吸毒的,戒断数次仍未成功,最后
也许是受不了毒品所带来的强烈折磨,才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自我了断。
死者母亲之前来确认尸体的时候哭得几乎快要昏厥过去,被好几个值班女警架住了才缓过劲儿来。
陆祁给尸体缝合的时候不自觉放缓了力道,看着眼前有些面目全非的尸体,隔着防护口罩叹了口气。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生前得遭了多大的罪,才会失望到用割腕这样残忍的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
孩子是个好孩子,听家属说,她知道自己被骗进了毒圈,及时删掉了俱乐部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积极配合戒断了很多次,只是
毒品对人摧毁,永远都是不可逆的。
“陆科长,这是死者体内毒品残留的成分分析,您看一眼,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检验科的同事敲开缝合室的门,陆科长摘下手套凑过去瞄了几眼,握着签字笔的手忽然顿在半空。
“怎么了,是检验报告哪里有问题吗?”
“不是,”陆祁放下笔,又扫了一眼检验报告,对检验科的女警微微弯了下眼角,“我再看看,你先忙去吧。”
“哦,好”
陆祁把检验报告攥在手里,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良久,终于长呼一口气。
他总觉得,滇城马上就要变天了。
“老大?”他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瞧见许愿带着人从拘留室出来。
上午的事情是他打电话通知许愿的,就怕江驰万一真有个什么,许愿作为直属上司恐怕也要跟着挨批,但江驰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案子也跑得不错,陆祁这才把许愿叫来通气儿,让人想想怎么保住江驰。
只是好在没什么大事,苦就苦了许愿白瞎了一天假期。
不过眼下许愿来了也好。
就这份检验报告来看,缉毒队的人过两天怕是有得忙了。
“陆科长,缝合室的人叫您,”助手推门从缝合室里出来,探着头道,“方才您不在,缝合死者□□剖面时发现几处疑似人为的撕裂伤,伴有少量毒品残留,他们的意思是怀疑死者生前曾利用身体协助毒贩运过毒品,问您能不能再给做一次尸检。”
陆祁心里猛地一沉:“成,我这就过来。”
队里大多数人对上午的事还是不太清楚的。
大办公室里二十几个工位,工位上的人都在忙活着,偶然间看到许老大和江驰一前一后从拘留室里走出来,听见些风声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好奇,但好就好在纪律严明,大多数人都在闷头干着自己的事,一时间倒是没几个人愿意去纠结今天上午江驰为什么会被检察院的人按进拘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