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叹了口气,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他想:他不为听墙角,是担心这俩人闯祸。
谢蕴无视紧跟在身侧的人,径直往自己院子去。
路过的下人遇见,停下躬身行礼,目光垂着,并未乱看。
穿过园林,到了院门前,眼瞧着谢蕴要入内,戚钰连忙伸手拉住她手腕。
这里不是糖水巷子的小院,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着她进去,与她同住一间屋子。
谢氏重规矩,戚钰也不得束起手脚,行几分规矩之举。
隔着衣衫,他摸到了她腕间的珍珠串。
谢蕴瘦了许多,一袭荷粉轻衫,多了几分出尘。
“不想瞧见我?”戚钰低声问,姿态卑微。
谢蕴垂着眼不语,眸子却是湿了。
世家教养女子含蓄,那些欢喜与委屈也变得难言。
谢蕴想过许多次他来时的场景,或是一个清晨,亦或是一个傍晚,他瞧见她时,会跑来抱抱她。
但他没有,他拎着大雁问她,是否不想瞧见他。
她担忧了多久,此时心中的怨气便有多少,憋得红了眼。
缚着红绸的大雁,被放到了地上,闪动着翅膀嘎嘎嘎的叫着,似是气恼。
谢蕴怕掉眼泪让他笑话,眼睫轻眨,想散去眼底的潮湿水气,余光里那道身影晃动,迅速矮了下去。
她微微侧首,落下的目光诧异又不解。
戚钰跪下了,跪在她身前,
谢蕴樱唇微启,想说什么,又堪堪止住。
他的脸轻轻贴在了她的小腹,握在她腕间的手未松,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在颤抖。
“那时,疼吗?”
谢蕴浑身一怔,霎时僵住。
这几月来,家人当她是梦魇,只有她知道,她梦见的是上一世。
喝多少安神汤都无用,她感受着那些恐惧,再醒来,无数次的重复,到如今,她已经不会惊醒,静静等着那些烂熟于心的事发生。
是以,这两句或许在旁人听来,很是无厘头的话,谢蕴却是听懂了。
他是在问那个孩子。
耳边嗡鸣一阵,迅速远去的景色又在倏然间回来,眼泪盈满眼眶,噼里啪啦的坠落,谢蕴唇瓣轻颤,喉间溢出一声呜咽哭腔。
“为何不恨我?”戚钰声音嘶哑。
听得出来,他也是痛的。
谢蕴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底水润,泪珠迅速滑过面颊,还是没忍住,压着声音哭泣道:“那你让我怎么办呢?是要杀你偿命,牵连谢氏一族,还是如你猜疑那般,与王观成亲报复与你?王观那样好,凭什么要受这份报复的姻缘?”
她说着,苦笑道:“亦或是,怀揣恨意过一世?可是,戚钰,心中有多少恨,便会有多少苦,上一世叔父与阿执已因我故去了,这一世,还要他们为我忧心吗?”
“对不住,当真是对不住……”戚钰喉头哽咽着抱紧她。
湿意透过衣衫,贴在她平坦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