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回答,他又笑着说:“正是我那可怜的皇祖母命丧之地呀。”
‘裴琳琅’就知道,只怕是当年清算苏家的时候,还留下了漏网之鱼,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宫中,甚至是李浩身边。
‘她’毅然决然道:“是!你的好父皇,和你的好祖母,都是我一手了结的。可我那是为了谁!”
“我十八岁便嫁与你父皇为妻,是你外祖父和裴家一力扶植,才助他君临天下。他呢?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不但打压裴家,对你我母子也是无情无义。当年你尚在襁褓,便受了后宫多少算计,我数都数不清!在这之中,你以为就没有他的默许吗?若非我后来当机立断,你以为,他会放任你这个身上流着一半裴家血液的嫡子继位吗?浩儿,即使我手染鲜血,罪不可恕,可我自问,我对你恪尽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李浩闻言,脸色渐缓,目光也有了温度:“母后对儿臣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
他低声说:“母后放心,您于大节上再有错,也是儿臣生母。功过相抵,儿臣还是愿意好好孝敬您的。只不过这回,我必须要取一个人的性命。”
话音刚落,门口便进来一人。
李穆依旧一身黑衣,面沉如水。
李浩见到他便笑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三叔来得真是时候。这天实在是冷,母后您在地上也着实受罪,咱们也不要废话了。三叔,若你真看重她们母女,即刻自裁。否则……”他握着匕首的右手缓缓伸到那根麻绳之上,俊秀的脸庞带着一抹残忍的笑容:“就等着给你的女儿收尸吧。”
“不!”‘裴琳琅’忙道,腹中突然有些疼痛,可‘她’根本顾不得了:“浩儿,念念是你亲妹妹,你就看在,为娘这些年为你殚精竭虑的份上,放了她。”
与‘她’的慌张相比,李穆显得无比冷静,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轻问:“我如何能相信,我自裁后,你便放过她们?”
李浩笑容一顿,眼中掠过一丝阴毒:“你没得选择。李穆,你是不是怕了?都说你爱美人不爱江山,我看也不过如此。”
李穆不为所动:“我可以自废一手一脚,你放了念念,我任你处置。你这么恨我,不想用你手里那把匕首,亲自割断我的脖子吗?”
“当真?”李浩眼睛一眯,顺着他的话,畅想起那样的场景,忽然就有些热血沸腾。
李穆没有回答,而是径自拔出一把匕首,断了自己左手左腿的筋脉。
他猛地倒在地上。
‘裴琳琅’失控地大叫,李浩在瞬间的惊讶过后,却放声大笑起来:“李穆啊李穆,号称西北之王、不败战神的你,也有今天?”
可是下一秒,他又阴测测地说:“可惜啊,你一早想得就是对的,朕从未打算放过你的孽种。”
冷冷说完,右手毫不犹豫地将麻绳切断,空中的念念毫无悬念地往下掉落。
千钧一发之际,‘裴琳琅’不知从何处得来一股神力,即使双手双脚被缚,也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在那群刀尖之上,充作念念的肉垫。
李穆只晚了一步。
为了打消李浩的疑心,他是真的断了自己的手脚筋,所以行动迟了一步。
鲜血落在他的身上,脸上,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血竟然可以如此灼热,像火一样将他的理智瞬间烧毁;也可以如此冰冷,让他的心在顷刻间被冻结成块,轻轻一敲,就碎落成片,再也复原不了。
他疯了一般,回身将那个遗传了他生父残忍性子的兔崽子用单手活活打死。
这才颤抖着将受了轻伤的女儿抱到一旁,然后才是他此生挚爱的女子。
’她‘的面容都被刀尖毁得满是鲜血,浑身都是血洞,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她’早已生机全无。
李穆却爱若珍宝一般,将’她‘拥入怀中。
“裴琳琅!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信我。”
“我是你的丈夫,我能保护你的。为什么你不信我,裴琳琅,你个蠢货,你个蠢女人。”
“裴琳琅,琳琅,我求求你睁开眼,再看看我。”
“裴琳琅,裴琳琅!”
他泪如泉涌,一声又一声地喊她的名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正文完
等到裴琳珑和元良收到消息,带了人来,见到的便是这样血腥的场景。
李穆已经失魂落魄,只一心抱着‘裴琳琅’的尸首,谁来劝说也不肯松手。
裴琳珑忙着照顾受惊又受伤的念念,甚至都来不及送最爱的长姐最后一程,将此处交给元良以后,自己抱着念念离开。
裴琳琅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天晚上,一听到自己说心甘情愿为至亲而亡,会脸色大变。
原来自己是真的在他面前,这样死过一次?
等等,那李穆是从何处知道这些事的?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疑问,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加速。
她看到自己死后,李穆便如同行尸走肉,不论元良是怒骂他、好言劝慰他,用何种手段都好,都不能叫他泛起一丝一毫的生气。
他抱着她的尸首,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
直到念念哭着喊他,求他振作起来:“念念没有了阿娘和弟弟,不能再没有阿爹了。”
他才回过神来。
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夜里,父女俩来到御花园里,‘她’最爱的一处梅林前,用梅花树枝,为她搭建了一个高台,举行了火葬。
妹妹裴琳珑震怒地赶来,谴责李穆任性妄为:“我姐姐是尊贵的皇太后,即便入不得你们姓李的皇家陵墓,也该入我们裴家自己的祖坟,让她入土为安!如何能就这般,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