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尚书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叶子,初时的诧异很快转为欣慰了然,原本干涸的眼眶被浸润,终是呼出最后一口气,主动阖上了眼,得以瞑目。
容尚书此次本是轻装简行、秘密行动,只带了七名护卫。风雅让三名护卫先将容尚书的尸身带回兴阳镇老家,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另外四名护卫则留下保护叶子和受伤的楚明珠。她在轿中榻下的暗格中找到了传国玉玺,打算独自一人前往兵营找骁骑统领霍刚。这些护卫轻功太差,跟在后面反而会扯慢风雅的速度。
楚明珠看出风雅与叶子两人眼中的难舍难分,难得情商上线一次,“你们先去办自己的正事吧,不用担心我,这附近不远就能联系到名剑山庄的弟子。”
恢复记忆的叶子第一次正面对风雅提出要求,“让我跟你一起吧。”刚刚经历过丧亲之痛的叶子十分害怕,害怕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下一个受伤害的便是风雅。之前出现在她梦中心悸,来得不是没有原由。她凭着一股冲劲星夜兼程地赶来这里,然而还是出事了。
“阿辞,我此次,是有重要任务。”风雅心中虽舍不得叶子,但更担心她跟着自己一路凶险,是以宁愿独自前行。
“我知道,你要将这传国玉玺拿去给谁瞧。”叶子虽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根据这波交手以及容尚书的临终交代,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这是外公的临终遗愿,他也是我外公,你不能将我排除在外。”
叶子知道自己若说担心风雅,这理由必然无法将人说服。她其实也明白风雅的想法,无非便是不想自己涉险,两人有时候默契非常,既然这样谁都无法说服谁,便索性搬出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压她。
这套说辞果然教风雅哑口无言。是啊,刚刚经历丧亲之痛的人又岂止她一人。正因为有了同样的经历,便更能感同身受,风雅一时有些犹豫。
楚明珠见状插话道:“你俩别纠结了,要办事就赶紧上路,趁现在天色还早。”她不像风雅这般关心则乱,见识过叶子那些奇奇怪怪的本事,便知道她并没有风雅想象的那般柔羸弱。
最终是风雅与叶子两人一同带着传国玉玺离开了。
八岐楼那边一击未能得手,必定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估摸着隔不了多久便会在后面的道路上堵截。风雅与叶子为了低调行事,便各自换上一身男装,此次风雅难得舍弃了那一身扎眼的白衣,选了较为低调的深灰色长袍,而叶子则是穿了一身与相貌年纪相符的浅绿色绸衫。
此处通往骁骑兵营有一条四通八达的官道,官道两边草木丛生,最是易于隐藏。除了这条官道,两边还各有一条小道,一为陆路,一为水路。风雅这边人少,打算低调行事,正犹豫着到底该选陆路还水路。
“走官道。”叶子一句话打断风雅的思索,面对风雅不可置信的表情,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们走官道去兵营。”
“阿辞,我们现在只两个人,再遇上哪个八岐楼的长老带人围堵,怕会很吃亏,还是低调些好吧。”风雅以为叶子刚恢复记忆还有些混乱,提醒道。
“我们人少,所以要低调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八岐楼那边也是这样想的。”叶子说出自己的分析。
“你的意思是,他们觉得我们一定不会走官道,所以不会在官道上设伏?”风雅有些不确定道。
“不。”叶子摇摇头,“以八岐楼主的疑心,定是会每条道上都设伏。”
风雅大惑不解,“啊,那我们还送上去让他们埋伏?”
叶子耐心解释道:“可他们的埋伏重心会押宝在小道上。那些人长年隐身于江湖各个角落,但凡我们能想到的藏身方式,他们都能想到。我们不能想到的藏身方式,他们也能想到。与其在小道上被人瓮中捉鳖,倒不如混迹在官道的人群中,寻机溜走。他们现在还处于暗中布置阶段,不敢太大张旗鼓在官道上弄出太大动静。”
“此言有理。”风雅正要被说服,突然想到,“可你刚才说,我们能想到的藏身方式他们都能想到,那我们该怎么藏?”
“不藏,直接走。”
“啊?”
叶子说的不藏,还真的是一点都不藏,除了那身男装和脸上较为深刻的妆造,旁的什么装备都没添,两人就这样骑着马,将玉玺堂而皇之地挂在马鞍旁,昂首悠哉地从官道上路过。
风雅按照叶子所要求的,表情从容,仿佛只是路过踏青的旅人一般,她注意到前方有辆货车停滞了许久,是之前从自己身边赶超的商队,如今骑着的这散步的马儿都快追上了。而马车旁站着的那个扛着巨斧的大个子,何其眼熟。
让阿修罗来官道堵人,看来真像阿辞说的那般,官道就是“意思意思”。
只是阿修罗带着几个人的话,风雅倒也不介意正面交手。只是直到她骑着马儿慢吞吞地从商队旁边经过,阿修罗也就只是抬眼皮随意瞄了一眼,便将注意力重新聚回箱子众多的商队上。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骑马来到扎营范围,此处四周都有骁骑卫站岗,是韩烈本人一时也难以啃下的铁板。以八岐楼主的行事作风,非有万全准备便不愿直接冲突,是以定不会将埋伏设在兵营附近,而是会选择在各条通道上早早下手。
风雅下马去扶住叶子,将马儿拴在一旁的树干上,两人则是到不远处的溪边去清洗脸上的妆容。等会儿要与骁骑统领霍刚见面,自然还是得显示真容。
此处正好是溪水上游,水流尚算清澈。风雅取出手绢拧了一把水,轻柔地捧过叶子的脸小心替她擦拭,这是前些日子风雅照顾心智只有六岁的叶子时已经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