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铮闭眼,再度睁眼时,森寒杀气自目中一闪,“究竟是谁用沧海横流杀了师父,我也很想知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找出来,杀了他替师父报仇!”
他平息了一下情绪,寒声道:“找出真凶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为何总与我纠缠不清?”
尹玉上前一步,瞧着被战堂弟子团团围在中心的倔强少年。
他身躯挺得笔直,双拳紧握,胸口不停起伏,通红的眼中是凛冽锋利的神色,像被困的一头桀骜孤狼。
他的痛苦和愤怒不似伪装。
尹玉心头暗叹一声,语气和缓了几分,“一个时辰之前,有人闯入藏经阁,吸引了大批战堂弟子的注意,而你口称前去捉拿闯入者,却在甩开战堂弟子后转回承剑峰,用沧海横流一式杀了杨峰主,此事证据确凿,暂且先将你押下,等掌门和诸位峰主回宗门后再来审理定案,你有什么话,可等掌门回来后再说。”
“我的确放走了那人,这事是我的错,”薛铮此际已冷静下来,“但我之后回了指剑峰,直到听见钟声,看见战堂焰火才赶来,在此之前,我并未踏上承剑峰一步。”
尹玉沉默片刻,颔首道:“好,我会去向指剑峰外室弟子求证,不过在掌门回来之前,我们仍需将你扣押。”
她后退一步,喝道:“拿下!”
薛铮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剑。
周围的战堂弟子如临大敌,暗自运动真气,震颤剑光如大海泛波,将薛铮围得水泄不通。
薛铮却无任何动作,只是抬头直视尹玉,“不必拿我,我随你们去便是,希望掌门回来之后能还我一个清白,找出真凶。”
他将剑紧握在手心,转身大步离开,朝承剑峰后峰的地牢走去,战堂弟子横剑当胸,警惕地围在他三尺开外。
尹玉心下再叹一声,瞧着他的背影,良久不语。
地牢之内不见天日,薛铮盘膝而坐,估算着时辰。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接近两日两夜。
身边放着看守送来的饭食,但他一点也没有胃口,只在心里一遍遍地追问思索。
究竟是谁?用沧海横流一式杀了师父来嫁祸给他,他为何要这么做?
碧海潮生剑除了他,的确没有人可以运用自如,就算有人领悟力和模仿能力超群,也只能得其形,无法得其神,潮生剑的精髓和要领极难领会,更何况是集剑法大成的后面四式,尤其是可以精妙剑气引发水流迸发共振的第七式沧海横流。
因为杀伤力太过强大,与人对敌之时,他几乎没有用过这一招。
他百思不得其解,脑中一遍遍回想着与他交过手的人,最后定格在那晚悬崖边上,出剑狠辣干脆的少女身上。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她,他在她面前根本没有出过手,她自然学不到他的剑招。
可她正巧在事发当晚闯入藏经阁偷走剑谱,她与这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正在此时,薛铮听到地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片刻之后,地牢的锁被捅开,有人进来了。
薛铮拿起身畔的剑。
“薛铮?”
那人嗓音压得极低,但他一听就辨认出了,来人正是他方才想起的那名少女。
“你来做什么?”薛铮沉默片刻,冷然问道。
“你跟我出去吧。”少女低声道,“外头的人暂时被我迷昏了,你我只得一刻钟的时间离开。”
薛铮纹丝不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少女耐着性子解释,“我去指剑峰找你,正巧遇到你们战堂的人在询问峰上弟子,我一打听,便知道你因弑师之罪被关在这里。”
“你找我做什么?”薛铮追问。
“我说过,”少女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有着明显的不耐,“我会去找你讨教剑法。”
薛铮猛然起身,叮地一声拔出长剑,冰冷铁剑以横扫碧波之势卷浪而来,尺波电谢之间,森然剑锋已横在她颈下,凌厉剑气激得两人衣袍震荡不休。
“说!”他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在那夜闯入藏经阁盗走剑谱,你与我师父被杀之事有没有关系?”
少女怒极反笑,“我好心来救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薛铮反手握着剑柄,无情地将抵在她颈脖间的剑刃往前推进一分,“我不需要谁来救我,你最好老实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少女深吸一口气,“好,我告诉你。”
话音方落,她身体蓦地往前一倾,颈间肌肤贴上剑刃,薛铮吃了一惊,急将剑往后撤,刹那之间,少女一个旋身,手中软剑出鞘,毒蛇吐信一般缠上了他的剑。
薛铮冷笑一声,“来得好!”
他反手便是一剑,力扫千钧推开紧缠的剑锋,余势不减,如波剑气浩浩荡荡袭向对方胸间。
“好剑法!”少女低声一赞,腰身往后一折,整个上身倒仰,避开汹涌攻势后,剑随身走,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刁钻地刺入薛铮肋下空门。
薛铮也不收剑势,直接一个翻跃,半空中一剑劈下,剑气万钧雷霆笼罩而来,少女毫不畏惧,举剑一挡,“当”地一声,双剑交搭,本是柔软的软剑剑身被贯入真气,竟刚硬如铁,震得薛铮虎口微麻。
薛铮心下一凛,更不敢大意,一个回旋撤回剑身,浑厚剑气随剑荡开,一招浊浪排空横扫而去。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内过了不下十数招,两人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仅凭直觉辨认对方的劲力流动,捕捉转瞬即逝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