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笙跑下楼,呆呆地看着一楼客厅。
家里没有一个人,没有陈途,没有文苑,也没有陈凡繁,甚至没有拉屎布偶。
文苑明明不在这里,这里却布满了她的痕迹。
客厅的茶几上也摆着一瓶插花,桌子上铺着昂贵好看的桌布,这些需要很大精力维持的精致摆设都是文苑曾经执意坚持的。
文苑活着的时候,陈途不懂,陈影笙也不懂。直到文苑死后,他们恍然大悟——这才是家。
桌布上放着一张喷了香水的信笺,陈影笙着魔般拿起信笺,上面是文苑的笔迹:
【时间什么都不会说而我这样告诉你,
时间只知道我们要付出代价,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会让你知道。
如果小丑登台演出时我们该哭泣,
如果音乐家开演时我们该手舞足蹈。】
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流出来,信笺上是奥登的《如果我能告诉你》,文苑跳楼自杀前一晚把诗当做睡前故事读给陈影笙听。
陈影笙那时昏昏欲睡,根本没有认真听,或者听了也不明白。她甚至不明白睡前故事环节有什么意义,她从小就是个沾枕头就睡的人。
现在,陈影笙明白了,诗歌是故人的标本,故人在诗歌中永存。
她捂住嘴才能止住自己的哽咽,这一刻一切坚持仿佛都没有意义了。
不管是陈影笙还是幻忆师,她们追逐真相渴望真相,最初的目的都是为了那个年幼的自己。
她们摒弃情感,不断为真相做着预演,只为了一个幻想中的真相——文苑不是想抛弃她而自杀,文苑一定是为了某个宏大的、必须割舍女儿的真相去死。
和心脏相连的左臂剧烈疼痛,陈影笙抓着大臂,缓缓跪倒在地毯上,眼泪无法控制地溢出。
她的头脑无比清晰:这里就是现实,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幻想文苑死亡的背后必然有巨大的阴谋,我幻想出导师等一众人物告知我离奇的真相。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文苑抛弃我。
陈影笙放声大哭。
她强撑着站起来向厨房跑去,灶台上贴着文苑写的“记得关火”的小纸条。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用冰箱贴固定的信笺:
【如果我能告诉你,我会让你知道,
风吹的时候它们一定来自什么地方,
叶子凋败一定有什么理由,
或许玫瑰真的想生长。
这景象认真想要停留。】
叶子凋败需要理由吗
泪水模糊了陈影笙的眼睛。
文苑的死亡需要理由吗
就像她侦破的每一个案件一样,她执意要给母亲的死亡寻找理由。
如果没有理由,就去创造理由。她从记事起的短暂人生都在为这个虚无缥缈的理由而活,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从来不松懈,她时时刻刻保持着理智,做好完全的准备,随时迎接真相前的难题。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陈影笙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