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和小琴闹了矛盾,她不怎么搭理我,还要照顾受重伤的程峰还要顾工作,我只知道,半个月以后,工资是按照拖欠时长的三分之二发的,比如拖欠了六个月,她就发给你四个月的钱,这么发,也有个问题,就是很多老同事都不太高兴,说自己资格那么老了都不能得个全乎的,那些年纪轻轻,没家没孩子的,他们才为了厂子付出多少,他们拿钱有啥大用?我觉得这也有道理,但也没法子,钱少人多,你妈又坚持这么发钱t,谁也不好说什么。“
“从丢钱到找到钱只有半个月?”
“对呀。”
“公安那边,没有公布过什么信息?”
“没有,从丢到找回,一直没有公开过,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你可以想办法问问你盅叔。”
于思野低下头,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接着他抬起头,看向王叔,很真诚地问道:“叔,您跟我说实话,钱,是我哥偷的吗?”
王叔沉默了,过一会儿他接着说道:“我只知道我经历过的,我经历的,我一件都没有瞒你,我没经历的,我一件都不能瞎说。”
于思野点点头:“明白了叔。”
“但是”王叔的这个转折,让于思野眼前一亮“但是,我觉得,你哥的死和工厂盗窃案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你哥见义勇为的称号下来以后,你爸妈曾经请我们这帮朋友吃过一次饭,饭桌上,你妈含着眼泪说,希望我们可以保守工厂失窃案的秘密,一起保护工厂的荣誉。“
于思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一起保守的秘密,不是他哥见义勇为的假象,而是工厂失窃案。
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发洪水的时候,留下来保护过工厂的设备,我们为工厂拼过命,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不管工厂现在在不在,它都是我们这帮人,这一辈子、这辈子……”
王叔绞尽脑汁想措词,工厂对他们来说,究竟是这一辈子的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在灵魂与肉体,在物质与精神,在生活与生活之外,都实现了高度的统一。
最后他放弃了,看向王多多和于思野,只是说了一句:“这种感情,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再也不会懂了。”
坐在对面的王多多却发现,说他们不懂这种情感的王叔,此刻就好像在发光,曾经的巨大厂房和钢铁设备,就像是他们那个时代的精神堡垒,也好似镇压在他们身上的五指山峰,给他们力量,也禁锢思想。
“那顿饭”王叔又适时的说了回来“也有老白,这是我的疑点,按理说,工厂盗窃案的知情人,有我正常,有小琴正常,有小盅也正常,甚至有,毕竟是宣传科的嘛,让他闭好嘴,比什么都强,虽然我们都是厂子里过命的交情,但老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间工人,他为什么会参与这次饭局?大家都知道他水性好,所以我自认为,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捞你哥尸体的时候,也捞到了跟失窃案相关的事儿,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ot;还有你姑父&ot;王叔又看向王多多&ot;你姑父这个人最奇怪,他作为工程师,那时候还因为孩子生病,属于半请假的状态,我知道他跟于思野爸妈的关系,是我们这里面最好的,但是他更没有必要出现在这张饭桌上了。&ot;
“您当时,就没私下问问?”王多多问。
“问?问谁?”王叔反问“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于思野他妈在那顿饭上,让我们保守秘密,这种话,你还不明白吗?”
”另外,我对佳佳……“
说到于思佳,王叔第二次说不下去了,他喝了口水,缓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最像我们的孩子,2000年以后,很多年轻人都想着怎么离开这里,好像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离开的,包括我的儿子,早早就去了南方,当时啊,我这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佳佳劝我,他说叔,你别难过,我不走,以后我给你养老……”
王叔笑了笑,抬头看向于思野:“这样的孩子,我宁愿相信,他就是见义勇为去世的。四儿,两个结局摆在你面前,你,难道不希望你哥是这样的结局吗?”
“我”于思野开口道“我只希望,我能得到真相,叔。”
王多多看向于思野,在这一刻,她知道,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王叔点点头,看起来更疲惫了,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椅背上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再没什么可交代给你们的了,其实我之前也偷偷问过小琴,但是小琴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小琴都没说,别人更不会说了,你说是不?”
王叔站了起来,他说:“四儿,我该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王多多赶紧给于思野使了个眼色,于思野站了起来,他看着王叔的背影突然问道:
“叔,我能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王叔转过头,看向于思野。
“本来想要保守一辈子的秘密,为什么又要决定全说出来?除了为我考虑,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王叔想了想,问于思野,他说:“小四儿,你这辈子有没有信过啥?”
于思野也想了想,说:“我信科学。”
王叔笑了笑,他好信儿似的,打听道:“哎,我读书少,我听我小孙子说那个有名的大科学家牛顿,后来也改信神学了?你说他是因为啥?”
“因为……因为……可能是因为……信仰已经走到头儿了?”于思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