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混乱的人群里找不到陈沧水的身影,人群的纷乱耀花了我的眼,混乱中有学生抓了我的衣服扯开,接著听见人叫喊:“这里有个特务!”我挥手就是一下,将他打昏。
心里焦急,也不顾是否会暴露身份,进去拳奏了起来,抓著几个教员问了,都没有结果。那学生已经骚动到了极点,上拳头的有之,抓了路边石头过来揍人的有之。我在人群里,却依然没有找到陈沧水。
这场骚动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只道警察厅派了一百多名警员,将广播台拿下後,人群方才轰然散去。
死了三个学生,多是被打伤後踩死的。还有几个被打断了腿的,不幸被抓。学生高层的人都没有抓住,因此现场就听见那带头的队长被狠狠训骂。我叹了口气,转到四周寻找陈沧水。
走到那片核桃林时,我瞧见了陈沧水早晨出门时穿的那杏色西装,心里一松,才要走进去,就看见方一默从礼堂方向走过来,匆匆躲进核桃林。
於是,方一默便遇见了陈沧水。
“陈砚?”他看清了陈沧水之後,失声喊了一句,“你、你还活著?!”
陈沧水只是默默看著他,并不言语。
可方一默却已经神采变换,似悲似喜,长衫下的双臂在不住颤抖,他道:“陈砚,这次汪伪的特训,你是不是讲师?”
陈沧水点头。
“你已经叛变重庆政府,去做了汉奸吗?”方一默又问。
陈沧水只看著他,并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我原以为方一默会更加悲伤,却没想到他慢慢地停下了悲恸,连眼睛里聚集的泪都不在,接著那脸上慢慢地露出了温和的神情。
“无论如何,十年之後发现你竟然活著,总是好的。”方一默道。
不知道为何,我听完这句,心头没来由的骤然一痛。
泥土之下
陈沧水几乎没说话,方一默彬彬有礼也似乎不像是认识多年的人。
他们後来又交谈了一些内容,我听下去很是惊心,这两人似乎有著多年的交情,若是如此,陈沧水的背景还得深挖。
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方才问他:“那个方一默,是你什麽人?”
陈沧水回头看我。
我脚步顿了顿。
他的眼神又是那种冰冷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让我无法再多说出一句话。
“有些事你还是少问。”他轻声说,接著转身就走。
我呆立在那里许久,心里百味纷呈,最後逐渐变成了一种愤怒,跟上去追问:“陈沧水,这个方一默是黑名单上的人物。他这样的人和你有关系,你怎麽办?你难道想停职调查吗?你知不知道这次学生骚动可能就是他策划的,我可能得杀了他──”
他伸手一下子掐著我的脖子将我压在墙上,眼睛里烧著冰凉的怒火:“你再说一次?”
我使劲掰著他的手,却纹丝不动,他那麽用力,似乎要将我的喉咙捏碎了一般。最後我已经脑袋发晕,双眼发花,几乎要以为自己被他掐死之前他才松了手。
“咳咳咳──”我靠在墙上剧烈咳嗽著。
“沈醉。”他用一种我没有听过的极危险的声音在我头顶说话,“如果让我知道方一默有什麽事,我第一个就弄死你,就像你那天对陈秀娟做的那样。”
我眼睁睁看著他离去,却好像被人塞住了喉咙一样,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又过了很久,我才回过神,忍著这一口窝囊气骂道:“他妈的狗咬吕洞宾!”
回到家里,陈沧水的屋子里还是黑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喉咙还是不舒服,我照照镜子,已经出了一块青紫色的淤青,心情更是糟糕,刚拿起万金油要抹,就听见敲门声。
来的人是杨子,他也一脸没好气的说:“沈哥,局长让你去他家。”
“怎麽是你来找我?”我奇怪的问。
“我怎麽知道是我?”他被我说中了痛楚,脸上更是难看,“你一天不在家,楼下收发室的值班也没找到你,送信也没用。局长就打了电话到宝瑞斯俱乐部找我,我他妈刚脱了裤子准备大干一场呢!”
我想到他那时候的怂样,忍不住“哈”的笑了出来。
“你脖子怎麽了?”杨子吃了一惊,“今儿去执行任务了?”
我含糊的说了几句,又吩咐他:“等春节过完了,你帮我给重庆发个电报,我想查查陈砚这个人。”
“陈砚?”
“是,年龄三十五六,估计民国二十年左右加入军统,西北人,也许曾经在东北上过大学,或者是在上海上过大学,跟赤色分子一度很亲密。”我道,末了封了个红包:“拿著,明天过节,你和弟兄们去吃个酒,算我请的。”
“嘿嘿,谢谢沈哥。”杨子脸色终於多云转晴,收了那红包乐呵呵的去了。
局长叫我这个点儿去,我万万没想到。
他最近对我,突然上心了一样,钦点的次数有些让人心惊。他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姨太太还是有一两个的,再加上各方送他的人,男男女女,从来不少。我没觉得自己排的上号。
这个时候,外面都开始响炮竹了,我若是空手过去总不太好,拿了一卷法币,在路上买了两提水果,倒花了不少钱,我到他家的时候,他家里也没人,他坐在客厅里看书,见我提的那两袋子水果,便道:“来都来了,提什麽水果?花了不少钱吧?”
“最近物价又上涨了不少,其他还好。”我说著,到处张望,林妈却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