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回过神,挑眉:“朕的阿娇吃醋了……”
我低下头:“你走……”
“可朕今晚想留在这里……”
“我不愿我的夫君,与别的女子有染;你若有染,我不愿与你同寝。”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从前那般识大体,为朕打理后宫……如今怎么闹起情绪来?”
“总之我便是不愿,你走罢……”
“……那朕真走了?”
他在门口站了半晌,似是等我出言留他。可我未发一言,凉风起,他终于转身,离开了未央的椒房殿,那夜,便再也没有回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点了一盏明灯,我让楚服拿出一本+道+学孤本,我挑灯夜读……
红焰摇影,我的心情并不宁静……
如今,我算是终于懂得,我上一辈子……是如何把他推远的了。
我本就是这么个脾气……我还记得,那时的阿娇,为此与他打闹过,甚至谩骂过……我使尽一切手段,歇斯底里地阻止他与其他任何女人来往……
可我却并不知道,那个他并不爱我……他对我甜言蜜语,哄了我整个青春,哄得我无法无天,哄得我爱他爱得热烈又义无反顾,可他却早恨我恨得深沉又隐忍不发……
上一世,我输给了卫子夫,因为他爱的本就是卫子夫,而不是我。
这一世,我想,我也必输给卫子夫,因为卫子夫奉献给他一切,却不求他用一切来回报……他月宿椒房,累日经月,她也并无怨言,甘之如始。
这一点,我的确比不上她。
在我的心中,我若拿了真心奉他,他便该将那三千宠爱,只集在我一身。
可,他是武帝呢。
这是我们永远调和不了的矛盾,缘分,许是要尽了。
闭上眼,我几乎能预见今后被幽禁冷宫的岁月。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释然。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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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刘彻下了朝,照例来椒房殿,与我说话。这次他带着礼物,是一个精美雕漆的锦盒,他递在我手中,道:“送给你的,打开看看。”我打开看了一眼盒中之物,不禁愣了愣:“……皇上这是从何处寻来?”锦盒中端端正正放着的,正是我苦寻一直不到的第八卷九星神书——《九星坎书》。
“……朕与董太师提过,说你在寻此书,董太师寻遍了门生故吏家藏,费时一载春秋,终于寻得的……”
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指,轻抚上这卷来之不易的竹简,刘彻从身后靠近了我,环住我的腰,亲了亲我的侧颜,道:“……原谅朕了?再别与朕置气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我垂下眼,将锦盒放好,轻声道:“你若驱尽后宫,只留我一个……我便不与你置气。”
刘彻愣了一下:“……皇后近日怎么尽说胡话……”
不欢而散,夜晚楚服为我掌灯,一盏青烛,我在灯下誊抄第八本《九星坎书》。楚服在一边轻轻地道:“皇后娘娘……臣跟着娘娘,如今也十三年了,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从竹简小篆上抬起毫尖,我点点头:“你但说无妨。”
楚服如今,已年近三十,倒还是武人身段,穿着气质,带着一股飒爽之气,只是跟着我入了深宫,话便越来越少。但平日里我与她相处,许是日久,只要一个眼神,她便能明白我之所想。对于她的陪伴,我亦是欣慰,总觉得有时漫漫长夜,没有她的守候,我怕也是会孤单寂寥……
只听她开口道:“……像皇后娘娘您这样的皇天贵胄,本就跟那些歌女舞女云泥之别……臣觉得皇后娘娘做得对……皇上……就是太贪心了。”
我不禁笑了一声:“你与我一样,这都是女孩子家的想法,男人可不这么想呢……他们总想多多益善……”
“董太师可不就为娘娘守着身么……他又为何能做到……”楚服皱眉,语气中倒有些愤愤。
我叹了口气:“……谁叫他是皇上呢……”
楚服哼了一声:“皇上又如何,臣若下辈子做了皇上,遇见心爱的女子,定然也是对她一个人好的。”
我放下笔,皱眉:“……你这张嘴啊……迟早哪天要害了你。”
楚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臣才不惧呢。臣生是皇后娘娘的人,死是皇后娘娘的鬼,哪怕下了地狱,臣也心甘情愿。”
抬眼,我不禁望向她……
却见楚服的眼神落在了别处,见我看他,也不回言,反而移开了目光。
心下笑了笑……我继续誊抄那本《九星坎书》,我怕有一天被锁长门,御赐之物不能带入冷宫,还是抄一份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
“子夫怀孕了……”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刘彻口中,他正满眼的欣喜,在椒房殿里来回地踱步,与我分享即将初为人父的快乐。
我如往常一般给他沏了香茗,点点头道:“恭喜皇上……”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留宿椒房殿了,一开始是我赶他走,后来他似乎知了趣般,夜里自己也不再来,哪怕傍晚留用了晚膳,到了更深,他也会摆驾去别宫。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留他,但我没有。如今他每日新人,后宫宠幸名单上,可又多了不少。不过最频繁的一位,还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美人卫子夫。
“朕一直没有子嗣……”刘彻感慨地说着,“这是朕的长子,朕第一个孩子……”
“这还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呢……”看着雾气从茶盏中一缕一缕升腾而起,飘散开来,再无踪迹,我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