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焕再醒来时,果真如羲华所料,九韶已经解决了洞中的妖孽们,但他们没走,还在这里。井焕也依旧躺在那张婚床上,锦褥上撒的满是莲子花生百合什么的,有些硌人。他不舒服地扭了扭,看到九韶负手背对着他站着的身影,颀长,削瘦,无端给人一种悲伤之感。
其实井焕本不是个有如此细腻心思之人,他只是生羲华的气,顺带给九韶鸣个不平而已。
但他对九韶的同情虽然有,可真是不多。
仿佛是知道他醒了,九韶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说,她为什么总是要跑?”
井焕心说这不是废话么,但他没有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习惯,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总是要追着她跑?”
长久的沉默,井焕怀疑自己的眼花了,因为他依稀觉得九韶一向挺拔的肩膀,似乎有些塌了。
井焕顿时恨铁不成钢起来:“啧啧,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她跑了,你接着追啊!”
九韶不置一词,他转过身来,盯着井焕:“那你呢?是继续跟我一道寻她,还是回神界去?”
井焕展颜一笑:“这么说,你是不会放弃的喽。也对,凡人请个军师还要三顾茅庐,她才跑了两回,你没道理就这么放弃。”
“三次。”
听他忽然这么说,井焕吃了一惊:“啊,什么?”
“算上这次,她已经跑了三次。”九韶将枕畔的几个大字示意给他看。
井焕一时哭笑不得,嘟哝道:“怎么回回都是这句。也不知道换个有新意的,太不走心了!”
然后他冲九韶笑道:“山高水长……这人间的山水,如何能拦得住你凤凰展翼。别灰心,莫说三次……三十次我也陪你追上她,如何?”
他表面说的好听,一副陪兄弟刀山火海的义气,实则心中恨恨道:羲华,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此时已经御风狂奔到了百里之外的羲华:怎么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好凉……这人间的风很出息啊,竟能令神躯感觉到凉意。
九韶照旧不置可否,问:“那只藤壶妖及一众小妖皆缚在洞外,你想如何处置?”
“啊?”井焕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又慢吞吞地“噢”了一声,然后才问:“为何问我?”
九韶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居然给他一一解释:“听说你被他逼婚,差点失身,我以为,你会想亲手处置他。”
“……”井焕现在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上赶着要撮合他和羲华了,不是什么见鬼的兄弟之情,而是他俩委实很配好嘛!
不是……失身……这种话是能说出来的吗?!他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但他不提还好,一提,井焕忽然便心思急转,说道“唔,是该由我亲自出手,方解心头之恨。”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袜袋,那个小小的海螺乾坤袋中静静地躺着那块窃取天地灵气的石头,他犹豫了片刻,没将他的猜测告诉九韶。
其实这是他多虑了,即便这藤壶妖背后有鲲鹏一族的痕迹,九韶知道了,大概也不会管。他说自逐出神界,从此神界兴也罢,衰也好,只要羲华不在意,便与他无干。
但井焕就是不愿让他知晓,藏着掖着,仿佛心里有鬼一般。
他先是换下了身上那套喜服,说实话,这衣服残破的令人指,很容易便被人误会他是被人怎么了——反正九韶的目光便有些让他火大,说起来他真是被羲华带坏了,至少他以前总爱端着他那高冷出尘的神君人设,从来不会在他眼中看到诸如玩味这种红尘味颇重的神情的。
想起这个来他便气的咬牙切齿,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个不男不女觊觎,还差点便强按头定下了婚盟,真是奇耻大辱。
于是,对待藤壶妖他便没有手软,先是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鞭子,解了心头那口恶气。然后又施展了些细致的拷问手段——这里便不细表了,鉴于他曾是羲华的近卫军统领,该懂的都懂。但凡狠得下心,没有撬不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