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满脸不情愿,楚微清气笑了:“怎么,这会不让孤走开了?”
方君宜自知方才失礼,这时候也不跟楚微清呛声了:“那陛下看在臣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自然是不可能的,楚微清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像是要在那张瘦削又没有血色的脸上看出点花来。
好半晌,他才道:“孤就觉着怪了,这宫中的伙食就这么差,竟也养不出爱妃的半两肉。原来爱妃思虑过重,夜不能眠啊?”
方君宜被他的话噎住,很像吐槽他会不知道自己晚上睡得怎么样吗?两个宫女外加一个太监,总不能又一个是安排来当装饰,什么都不用做的吧?
但他不能说,只能由着楚微清捏住自己的下巴,仰头看着他。
楚微清的眼眸中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但这个姿势,方君宜离他的胸口很近,近得可以听清每一句心声。
他听见楚微清在心疼自己,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心疼。
方君宜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不太妙,忽然捏着嗓子撒娇道:“陛下可以放手了吗,臣妾真的饿了。”
楚微清突然回神,松开了手:“饿了就先吃点甜粥垫一垫,王吉已经去通知御膳房,等会我们去偏殿用膳就是。”
王吉带来的那碗甜粥已经晾在一边有一会了,甜粥散发出的香气勾得方君宜愈发觉得饿。只是这饿过头了,反而又没什么胃口吃,于是他便拿着勺子搅动碗中的甜粥,只偶尔将这其中的桂圆肉挑出来吃掉。
其实叶慈光没有骗楚微清,他确实是思虑过重,旁人可能没什么,但他本来就弱,用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将自己熬病。
既是说了实话,便不算是骗人,方君宜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喝着甜粥,半点不记得自己先前是怎么拒绝楚微清的。
楚微清已经懒得计较他这态度,不如说他一开始便没计较过方君宜失礼。
书房之中安静了许久,楚微清翻看着方君宜方才帮他看了那半迭奏折。要不说方君宜这人聪明呢,楚微清还得花时间从那大段的废话之中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而方君宜已经给他将重点画了出来,并批注上了。
经他这一标注,本来还不知所云的奏折一下子就变得明白了起来。
“陛下,偏殿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王吉在门外禀报。
方君宜闻言,立刻丢下手中早就已经凉掉的甜粥,刚想往门外走,又突然想起楚微清还在房中。
“陛下,该用膳了。”他提醒道。
饿死了,这人怎么还站在那里不走,是想直接把他饿死吗?
楚微清见他满脸急躁,不由觉得好笑:“走,现在就走。”
方君宜此人,很少有这般将喜怒表现出来,更多的时候像是死一般的寂静,也就是楚微清把人逗急了的时候才会看见一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脾气。
平心而论,楚微清作为私盐案的间接造成人,方君宜这个态度已经算是很好了。
毕竟若是没有他这御印,私盐案这么大的案子,光靠刑部是不可能完全判下来的。但楚微清的支持者多是在武将之中,而文臣世家之中的盘根错节,他还难以将自己的势力发展进去。
越是相处,方君宜便越是明白楚微清的处境艰难。
他没有可用之人,也不敢轻信任何人,毕竟错信一次,他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方君宜不怨他,父亲临行之前便已经给他去了信,说明了此行艰险,若有意外,便让他从此留在青屏山,不用为了他们涉险。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便是要为君分忧,为社稷而死。
但方君宜还是回来了,他没有方正德那般阔达的心境,他只是普通人,他只知道血债血偿。
楚微清搁下手中的奏折,将方君宜刚刚看完的那些摞好。然后伸手拉过方君宜:“走吧,今天吩咐的御膳房给你熬了鸡汤,正巧可以给你补补身子。”
方君宜点点头,由着他牵着自己离开。
楚微清尝试过亲自去抓方君宜起床,盯着他吃早膳。但拧不过这人的脾气大,从起床开始拉着脸,像是全世界欠了几斗米似得,此事便不了了之。
虽是如此,每天来上朝的臣子们没看见那坐在一边拉着脸的嘉妃,心情一下子便愉快了起来。
这说明什么,说明没有妖妃祸国啊!
但等他们早朝后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还又不愉快了。
因为他们口中的妖妃,整坐在书案后面翻看奏折,拿的还是朱笔!朱笔啊!
这怎么可以,国家大事,怎么可以任由他一个——一个后妃随意干涉!这能是闹着玩的吗,这般大事也是能让他弄着玩的?
那群言官一合计,齐齐到御书房找楚微清劝谏。
“陛下,这嘉妃当少师本就不妥,怎能让他也翻看奏折这般重要的东西!”
“是啊陛下,我等,也是为了大尧着想啊!”
他们一早下了朝便聚在这里叽叽歪歪,楚微清还没说什么,方君宜倒是先不爽:“诸位大人,告状之前不看看对方在不在的吗?”
这群人在御书房外已经围着楚微清吵了又小半个时辰,方君宜原本听着还觉得挺有趣的,但听久了发现也就颠来倒去那两桶屁,没点新意。这群人不闲累,他都嫌听累了。
文官一看他坐着那里,以往侍奉楚微清的来喜正站在他的身侧给他磨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他骂道:“既然知道我们说的是你,那就应该有点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