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小草,怡然自得的摆动叶子,侧耳倾听林间的一切,他像回到了家里,回到了幼年,与大树飞鸟做伴,枯燥世界里也能品出无尽的趣味。
清晨等待朝露,午后用两片最大的叶片遮阳,到了傍晚,开始往地下努力,吸收水分,直到夜幕降临沉沉睡去,再等待第二日的到来。
小草直觉现在是中午,便抖了抖叶片,遮住脑袋,然后吞吐气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本能驱使,让他觉得这样会身心舒畅。
“咦?你醒了?”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窜入耳朵,小草不爽的别过头去,翠绿的小叶片上写满了不高兴,若是有眼睛,只怕就要瞪过去。
眼睛……
眼睛呢?
小草意识恍惚,不由得身形微晃。
“你的眼睛怎么了?”夷则惊呼,方才瞧见裴从青莫名其妙用两条长胳膊盖住脑袋就觉得奇怪,现在他转过头来,才发现他双眼无神,而眼角血迹已经干涸。
裴从青将胳膊从脑袋上拿下来,嘴唇微张,配上无神的双眼,整个人写满茫然。
“眼睛……怎么了。”裴从青艰难出声,他伸手摸了摸眼角,灼热的疼痛瞬间唤醒身体,他这才后知后觉,全身经脉断裂,连稍微动弹两下,都十分痛苦。
“对啊,怎么了。”夷则就躺在离裴从青不远的地方,因为太疼,导致只能慢慢朝着裴从青挪过去。
裴从青闭上眼,痛楚稍微减轻,也终于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界碑突发异变,小小孔洞带来巨大吸力,他和夷则川翊三人被吸入其中,意外看见一只巨大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就叫他目眦欲裂,随后更是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死,但如今,竟然没死吗?
裴从青微顿,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这里没有灵气……是鹊山?我们怎么过来的?”
在裴从青看不到的地方,夷则呆呆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到这里了。”
裴从青就知道不能指望夷则,问道:“川翊呢,他被你一起带进小洞,会不会是他带我们到了这里。”
夷则同样摇头,“不知道,醒来就没看到他。”
此时,一阵略为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裴从青侧耳倾听,而夷则双眼明亮,一眼就看见来人。
“川翊!”
裴从青转过头来,虽然看不见,但他听觉还算灵敏。
川翊神情冷淡,本该是质洁雅致的氏族公子,此刻竟也十分狼狈,手中还杵着一根路边捡来的木棍,靠着这个,他才能勉力支撑,不至于倒下去。
只是相比较起地上躺着的二人,他修为高了整整三个大级,如今还能站立,已经算是很好了。
川翊淡淡的瞥了一眼夷则,先前被牵连的事情他还没算账,本来是打算甩下这二人独自离开,只是这座山里毫无灵气,草木又实在繁盛,他找不到路,又时常被林间荆棘划伤,不得已才走了回来。
不过刚刚,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川翊对着裴从青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
裴从青闭着眼睛,“没有灵气,不是凡界就是鹊山,鹊山应当还是氏族搞出来的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不过我很好奇,我们是怎么从界碑到鹊山来的?是阵法吗?”
“……是阵法,将我们传送过来。”川翊面色不变,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被卷入阵法之时他觉得十分熟悉,如今知晓此地是鹊山,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从罪仙到界碑,再到鹊山……她究竟做了什么?
川翊对南云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七百年前,他们于族中大比上对战,南云精于智谋,同样实力高强,双方对战时,他常常有被戏弄之感,最后输掉少主之位。
此后他回到金乌领地苦修,不问世事,最后却听到南云叛出主家的消息。
氏族体面何其重要,更遑论是一族少主带来的丑闻,南云受着族内的资源,她怎么敢!
川翊不解,他认定南云离经叛道,后来陆陆续续知晓南云的所作所为。
她不服族内的安排,不认可罪仙开路,所以从四百多年前,就以只身上阵镇压界碑动乱,后来不知为何,竟带领人攻入主支,因修为不济被圈禁,手下所有人悉数被罚为罪仙,投入从棘岭。
圈禁数年,南云找到时机逃出去,没多久,鹊山莫名成了无灵之地,从棘岭罪仙被人鼓动逃离,他们这才知道南云在一重天。
如今看来,南云不仅做了这些事情,她还在界碑通道处留下阵法,叫那些落入死境的罪仙能多一线生机,传送至鹊山。
若那些人都活了下来,只怕在鹊山也有个不小的部落了。
川翊此刻心情格外复杂,他对南云的胆大妄为早就领教,对其叛出主家一事更觉荒诞,甚至支持将其擒获处死,可万万没想到,正是南云的胆大妄为,救了他一命。
那里是界碑,他都没有把握可以活下来,南云是怎么在那里留下的阵法?
……
裴从青如今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出川翊话语中的涩意,见久久没有动静,不由得想到自己。
他深深叹息,用力眨眼,“我瞎了。”
他不解,并且不满,“为什么你们的眼睛都没事,就我有事?”
“对啊,为什么?”夷则愣道,他都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件事。
此时川翊已经从思绪中剥离,闻言道,“你看到了阿修罗族。”
此言一出,地上躺着的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