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冲树上的糖豆招了招手,糖豆依言扑到他怀中。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第一次见到毛色如此漂亮的白猫,眼前一亮,也不哭了,伸手就想去摸。
糖豆嗷呜一声,一爪子抓伤了他的手。
那孩子恼恨非常,发狠就要打糖豆。
糖豆吓得钻到苏辞怀里。
苏辞道,“你可知它为何不喜欢你?”
那孩子冷哼一声,故作不屑,“因为它笨。”
“猫对人的善恶十分敏感,你心怀恶意,它自然不喜欢你。”
那孩子却不以为然,“他们四人虽抓了我,却待我十分不错,你打伤他们,我自然该替他们讨回。”
“他们先出手想伤我,只是武功不如我。难道别人要打你,你却不该还手?”
“可是他们说你跟他们有仇。”
“那若是明日他们的仇人找上门,他们是不是也不该还手?”
“这……”孩子挠了挠头,有些烦躁。
“他们虽待你不错,但终究是恶人。你可愿意跟我走?”
这孩子虽然狠辣了些,却也算恩怨分明,苏辞不忍他小小年纪误入歧途,故而又提了一次。
店家四人都露出不舍之意,但心想武功已废,他们仇家众多,只怕护不住这孩子,也不敢出言挽留。
那孩子看了看他们,犹豫了一会,冲苏辞摇了摇头,“他们受了伤,我不应该跟你走。”
苏辞此时倒有些高看这孩子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少虞。”
“我叫苏辞,住在斛水镇同心巷,你日后若是反悔,可以来找我。”苏辞拍了拍他的头,“若想照顾好他们,就该学会与人为善,断不可再轻易出手伤人。”
江少虞有些懵懂的点点头,望着苏辞离去的背影,心中却生出了几分向往之意。
苏辞下了山,又走了半日,才寻到了一处驿站,那里依旧十分荒僻,前后十里只有这一处落脚之地。
驿站为官府所设,为的是驿使往来方便,也供旅人休憩。
驿站里只有一个驿夫,已五十余岁,背有些佝偻,苏辞又向驿夫借了针线,拿出换下来的外袍,坐在窗边缝补。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驿夫去开门,隐约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不只一人。
苏辞并不理会,只专注手上的针线,他第一次缝补衣物,纵然用剑的手十分灵巧,对着细细的缝衣针却过于陌生,故而思量许久才敢下针。
少女娇俏的惊呼声打断了苏辞的专注,“静瑶,快看,那里有个穷书生在绣花。”
因为苏辞穿着长衫,又比寻常男子瘦弱一些,不似粗鄙的庄稼汉,她自然而然就以为他是个书生。
苏辞骤然被打断有些不悦,凝眉抬头,却见门边站了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和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们穿着白色的衫裙,腰间都佩了剑,剑上和衣裙下摆都绣了云纹。竟是流云派的女弟子。
沈星辞虽为盟主,大多门派弟子却很难见到他一面,毕竟各大派之间路途遥远,除了每年的侠义盟大会,全靠相互之间传信走动。眼前几人十分眼生,想来连大会都未曾参加过。
说话的是身材高挑些的少女,她身旁叫静瑶的少女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颊边带着小梨涡,十分可爱。
苏辞看到梨涡,就想起青棠浅笑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头酸涩,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也不再理会她们,继续缝手上的衣服。
说话的少女没料到文弱削瘦的书生抬起头,一双恰到好处的眼睛平静温和,眼尾弧度如清风明月,竟莫名的好看。
她莫名的红了脸,不敢再多言,三人就靠门边坐了下来,忍不住偷偷打量苏辞。
扑朔(九)
苏辞虽拿着绣花针,却不显女气,反而气质沉稳,浑身透出一股平和的气息。
静瑶拉了拉高挑女子的衣袖,眼带狡黠,压低声音问,“觅雪,你是不是动心了?”
觅雪啐了她一口,没有说话。
一旁年长女子低斥了一声,“出门在外应谨言慎行,莫要胡闹。”
觅雪此时也觉得有些害臊,故意转移话题,“络仪师姐,宋师姐已失踪半月了,不仅全派上下都出来寻,侠义盟其他门派也在尽力打探,为何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静瑶听了也忍不住微微蹙眉,她们出来已有五日了,难免有些焦躁。
络仪望了望四周,方叹息了一声,“掌门都亲自出来寻了,料想很快就会有消息。”
静瑶道,“我听说宋师姐是为了见……”
络仪一把捂住静瑶的嘴,“慎言!”
觅雪一脸不认同,“那可是我们宋师姐的未婚夫呀,有什么不能说的,除了他,谁配得上咱天下第一美的师姐。”
觅雪素来嘴快,络仪拦不住她,只能瞪了她一眼。
觅雪冲她扮了个鬼脸,别的门派不知道,她们却是亲眼所见,当年沈星辞对宋扶楹,摘星星送月亮,那可是千好万好,今日遣人来送洛阳开得最好的那朵牡丹,明日让人运来苏州今年第一网的银鱼,羡煞一众女弟子。
但沈星辞来流云派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当年曾有幸远远见过一次,那个天下第一的少年,穿着绣有精致红色水纹白色的长衫,腰间配着红色的束腰,坐在屋顶上喝酒,虽看不清容貌,举止投足却犹如行云流水,肆意洒脱,意气风发。只那一眼的风流,就已令她终身难忘。
三人说话间,驿夫端着吃食上来。
此地荒僻,有时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过客,故而驿店内存的吃食不多,驿夫手中托盘仅有几碗面条,上面漂浮了零星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