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说工作有个方案还得回去改改,父母也没留午饭,让两个人早点返程。父母送到地铁站,又要塞一堆吃的,林愿一样都不收,简单说了几句,拉着周以然就离开了。
一进家门,林愿就躺倒在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周以然还没问,她紧接着又叹了更长的一口气。
他伏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林愿转过脸看着他,一脸严肃:“第一口气,感慨我可怜的周末就要没了。第二口气,伤心带你回去以后,我在爸爸妈妈面前失宠了。”
周以然被她逗笑,嘴角弯起,戳了戳她的脸,怎么这么可爱。
林愿又侧过身,手撑着头,笑着看他:“不过你这么好,他们喜欢你也很正常。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笑出声:“既然你这么喜欢,心急的话,不要等到活动结束了吧,明天就搬过来吧。”
“哼,是谁急呀,我后面一周都好忙,完全没时间搬。”
周以然凑上去亲了一口:“是我急。东西别搬了,人先过来吧。”
林愿浅笑,斜着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那你搬去前,我都住在你这里吧,好吗?”周以然少见地不依不饶。
林愿摸摸他的脸,开玩笑:“好呀,但是我没有备用钥匙,我的钥匙只有一把。”
周以然说没关系。然后他去配了把钥匙,真的这么住过来了。她很惊讶,但也欢喜。
林愿挤了个周末出来,所以接下来一周每天都加班严重。
周以然每天下班前会问她一句几点下班,林愿几个小时后回复他下班了,他说一句好,然后会发现他在地铁口等着。有时候周以然也加班,但林愿回家没多久,他也会很快回来。
每天都能见面和拥抱,这种感觉太好了,连加班都显得不那么痛苦。
离年会只有两三天了,早上一睁眼,林愿就觉得窗帘透出来的光格外刺眼,看了眼手机,就是平常的闹钟时间。浑浑噩噩地揉揉眼,突然想起昨天晓彤在办公室声音高昂地念天气预报“明天会下雪耶!”
林愿倏地一下就清醒了,立刻坐起来,离开被窝就要爬到床边去掀窗帘。不小心压到睡到外侧的周以然,听到他一边吃痛一边往里挪进去一些,她又不停抱歉。
窗帘才打开一个小小的角,外面的亮光就晃得只能眼睛半眯。眨了几下眼,把窗户上的水雾擦去,才看清外面亮光的来源。
屋外白茫茫一片,道路两侧都是雪白的,剩中间的大半条黢黑马路。往下看,楼底之前青黄不接的小草坪,此刻平平整整地铺满白色,厚厚一层,显得整齐干净。窗外的树顶都变白,只露出一些棕黑的枝干和绿色叶子。小区门口的岗亭屋顶上也被雪堆满,那个铁皮顶平时锈迹斑斑的,现在披上外壳,剩玻璃透亮。一些雪絮正在纷纷扬扬洒下,林愿把窗打开一条小缝,伸手发现窗外还有屋檐,什么都没接到。
但还是关紧窗,回过头,激动地去拍周以然的肩:“下雪啦!周以然,下雪啦!好大的雪!”
s市很少下雪,这么大的雪更难得,林愿几乎都不想上班了,只想下去玩雪。
“嗯。”周以然随便应了一声,又把她扯进被窝,她才爬出去一会儿身上就那么凉,“下雪了就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
林愿在他怀里躁动不安,挣扎着抽出双手,捏着他的脸愤愤道:“周以然!下雪了你还能睡!”
“你的手好冰。”周以然一直还闭着眼睛,嘴角勾起,把林愿的手扯下放到怀里。又把她捞过来了些,搂紧她的腰,脸蹭到她颈下:“下雪了更适合睡觉。”
“你这个讨厌的北方人,你怎么还是这样,外面在下雪耶!”林愿感受着脖颈的痒意,笑着也回抱住他。
高二那年冬天,n市也下了一场小雪。
从早上开始,路上就有细细密密的小雪花落下。林愿一路飞奔到学校,等着周以然来。
他还没坐稳,她就急急忙忙转头去跟他说下雪了。
周以然点点头,说来的路上看到了。
林愿看着窗外洋洋落下的雪,满脸兴奋又遗憾:“好想出去玩雪啊,想堆雪人打雪仗!为什么要期末考试了!”
周以然奉劝她:“不考试也不能堆雪人打雪仗,就这点雪。”
林愿冷哼两声:“哼,北方人见过大雪了不起呀!”
周以然摇头:“下雪有什么了不起的。”
b市的冬天每年都会下雪,以前下得更大。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连着下了好几天雪。小学部宿舍去教学楼要经过一个小花园,那里的雪有时候清理不及时,会积得又厚又硬。
周以然那天被安排值日,很早就出了宿舍。前一天下了一晚上的大雪,他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摔了一跤。人栽在雪堆里,雪太深了,突然就爬不出来。因为太早,也没人路过,没人帮忙。
爬不出来的雪堆,像箍在身上的镣铐,一瞬间很多的委屈都冒出来。
为什么b市这么冷?为什么这里摔倒了起不来?家里的姐姐呢,下雪天她也需要一个人跨过厚厚的雪坑吗?她玩轮滑的时候会摔跤吗?她一摔倒,是不是父母立刻就能把她扶起来呢?
那时候小小的周以然躺在雪地里想了片刻,雪花落到嘴里,他又喷出来,把那些委屈一起散在那片白茫茫的地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努力翻滚着爬起来。
自己就自己,再费劲都可以,下雪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周以然坐在教室,看了眼窗外树上的一层薄雪,半晌没动。